“不可鲁莽！”薛志勤虽然也恨，但仍保持着一分谨慎，“杀了朝廷命官，便是形同叛逆。届时周边各镇必然来攻，我等如何抵挡？需得有万全之策，寻一条出路。”
一直沉默的康君立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李克用。”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石炭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李克用！这个名字在代北之地，有着非凡的魔力。
只因朝廷猜忌沙陀势力坐大，将其父子调离代北核心区域。李国昌任振武节度使，李克用则为云中守捉使，驻守蔚州。但他们的根基和影响力，依旧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
薛志勤眼睛一亮：“克用将军……若是他能来主事……”
程怀信一拍大腿：“对啊！怎么忘了他！若是克用将军来做我们的主帅，岂会让我等受这等鸟气？必有饱饭吃，有暖衣穿！”
李存璋更是兴奋：“克用将军乃当世英雄，必能带我等杀出一片天地！总好过在此活活冻饿而死！”
康君立见众人意见趋于一致，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此事千系重大，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我等需得周密计划，既要一举成功，也要确保能迎得克用将军入主云州，抵挡朝廷可能的讨伐。诸位兄弟，可愿与我康某共举大事？”
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相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与狂热。他们齐齐拱手，低声道：“愿追随康帅！生死与共！”
“好！”康君立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我等便如此行事……”
几人将头凑近那微弱的炉火，压低了声音，开始详细谋划每一个步骤。如何联络城中其他对段文楚不满的中下层军官？如何控制城门和府库？何时动手最为稳妥？又派谁作为信使，秘密前往蔚州，向李克用禀明情况，请他速来云州？
窗外的风更紧了，呜咽声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变即将来临。冰冷的云州城，在无人察觉的暗处，一股复仇与求生的火焰已经开始点燃。
接下来的几天，云州城表面依旧死寂，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康君立、薛志勤等人凭借在军中多年的关系和威望，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和串联。他们找的都是那些同样深受粮饷短缺之苦、对段文楚怨气最大的军官和士卒。
过程比想象的还要顺利。段文楚的苛政早已尽失人心。几乎无需过多鼓动，只需一个眼神，一句隐晦的抱怨，便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怒火与决绝。
“妈的，早就该反了！”
“跟着康大哥，有活路！”
“只要杀了段狗，迎李鸦儿来，兄弟们就有救了！”
这样的低语在营房的角落、城墙的背风处、甚至茅厕中秘密流传。一股强大的、压抑已久的力量正在迅速凝聚，只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与此同时，一名心腹亲信被康君立选派，带着他们的密信，冒着极大的风险，趁夜缒下城墙，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他的目的地是东南方向的蔚州。
而防御使府内的段文楚，对此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城中的气氛愈发诡异，以往那些见到他唯唯诺诺的军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畏惧，反而隐藏着一丝冰冷的……恨意和挑衅？他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关于军心不稳，关于有人密谋。
但他并未太过在意，或者说，他过于自信了。他深信这些粗鄙武夫翻不起大浪，在朝廷大义和严刑峻法面前，他们最终只能选择忍耐和服从。他只是加强了自己身边的护卫，下令各营严加管束士卒，若有妄议者，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