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两军对峙(2 / 2)

然而,当真正要决定将这四万大军投向何处时,刘汉宏内心深处那股被愤怒掩盖的恐惧和犹豫又冒了出来。钱镠西陵之战的犀利和狠辣,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害怕再次分兵被各个击破,但又没有勇气直接将全部大军压到最前线。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折中且看似稳妥的方案。

“全军开拔!”刘汉宏下令,“不在越州城固守!进军龟山!”

龟山,位于越州城以北,钱塘江南岸,是一处地势略高的要地,比西陵更靠近越州大本营,又能与前线保持呼应。在此扎营,背靠越州,进可攻,退可守,似乎万无一失。

于是,刘汉宏尽起四万大军(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开出越州城,北进至龟山脚下。依山傍水,连营十数里,旌旗蔽空,声势极为浩大。他试图以此巍巍之势,震慑对岸的杭州,弥补西陵新败的士气低落,同时也为自己壮胆。

他站在龟山营地的了望台上,隔江远眺杭州方向。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形,但他知道,钱镠和董昌一定也在看着这边。

“钱镠……董昌……”他咬牙切齿地低语,“且让你们多活几日!待我大军休整完毕,粮草齐备,必渡江踏平杭州,将尔等碎尸万段!”

四万大军驻扎龟山,与杭州城、以及杭州外围的钱镠诸军形成了遥相对峙的局面。表面上看,刘汉宏依然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黑云压城城欲摧。但西陵惨败的阴影,以及主帅因愤怒和恐惧而导致的决策失衡,已经像病毒一样,在这支庞大的军队中悄然蔓延。

面对如此阵势,钱镠与董昌也不敢怠慢对前期的兵力部署进行了调整:

首先武勇右军五千与拱辰军五千进行合营,合计一万精锐,牢牢钉在杭州城东门外营寨,与对岸刘汉宏麾下黄圭部一万大军隔江对视,日夜警惕对方可能发起的渡江攻击。

昆山军(王荣部)与清平军(陈晟部)合营,合计一万人,据守富阳县城及周边险要,与刘汉宏派至诸暨以西的何肃部一万大军形成对峙,确保杭州侧翼安全,并监视浙西南方向。

最重要的部分:为加强杭州核心防御,董昌从盐官调来盐官军徐及五千守军,从睦州调来于潜军吴文举五千兵马。钱镠亦将原本部署在新城县作为机动力量的靖江军(刘孟安部)五千调回杭州周边,原驻守余杭的嘉禾军阮结部前进至新城县驻防。如此一来,加上董昌守城的罗平军五千,钱镠的三千铁卫,杭州城内外的守军总量达到了近三万人,虽然总数仍处劣势,但依托坚城和江防,已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杭州城驻有三万大军的情报如同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刘汉宏速胜的狂热,却也让他更加偏执地将庞大而混乱的军队囤积于龟山一线,试图以泰山压顶之势,拖垮对手。

时间从春末进入盛夏,又从盛夏转入金秋。钱塘江的潮水涨了又退,岸边的芦苇由绿转黄。中和二年(882年)的对峙持续了半年之久,让双方士兵的脸上都增添了疲惫和风霜春末至秋,钱塘江两岸,一场旷日持久的军事对峙取代了预想中的激烈决战。

在这漫长的六个月双方的巡逻快船不时发生小规模摩擦,箭矢互射,但大规模的水战并未发生。两岸的斥候则如同幽灵般在雨雾、芦苇荡和丘陵间穿梭,互相渗透,侦察敌情,偶尔爆发短暂的、血腥的遭遇战,互有伤亡。大部分时间,两岸的士兵们都在埋头加固自己的营垒、挖掘壕沟、练习操典,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总攻命令。一种沉闷而紧张的气氛持续笼罩着战线。

后勤方面才是真正的考验。刘汉宏的四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惊人。浙东产粮基本上只够自给自足,刘汉宏大军集结,使得消耗陡增,浙东百姓也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输送过程也时常遭到小股游击队(有时是钱镠派出,有时甚至是当地自发反抗的百姓)的骚扰,补给线承受着巨大压力。军心士气在漫长的等待和物资可能短缺的忧虑中逐渐下滑。

钱镠-董昌方面压力同样巨大。三万军队以及杭州城内大量人口的消耗,几乎掏空了董昌的府库。关键时刻,钱镠强大的后勤能力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苏湖地区上一年惊人的粮食储备成为了最坚实的后盾。通过靖湖军水师护卫的漕运船队,粮食、盐腌鱼肉、乃至打造箭簇的金属,被源源不断地从太湖经运河运抵杭州。钱镠甚至从翁山军工基地调拨了一批批箭矢和修补甲胄的材料。这种持续不断的输血,使得杭州防线虽然面临数倍之敌,却始终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物资供应和较高的士气。钱镠的威望在杭州军中与日俱增。

期间,刘汉宏不是没有尝试过打破僵局。他曾数次派兵试图在夜间或雾天进行小规模的偷渡,但都被高度警惕的武勇右军和拱辰军击退,损失了一些兵力后便草草收场。他也曾想过再次分兵远袭,但西陵的教训太过深刻,加之钱镠在富阳、余杭等地的部署无懈可击,使他始终不敢妄动。

钱镠则更沉得住气。他深知己方优势在于防御和后勤,急于求战反而可能露出破绽。他一方面严令各部谨守营寨,不得擅自出战;另一方面,则不断通过水军和小股精锐,骚扰对方的补给线,打击对方的士气,耐心等待对手露出疲态或犯错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