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极其难看。他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怨怼和指责?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他强压着火气,冷声道:“你们这是何意?难道我董昌还亏待了你们不成?军国大事,自有统筹,岂能如市井之徒般斤斤计较!”
阮结抬起头,目光直视董昌,终于说出了最终决定:“董公息怒。非是末将等不识大体,实是心灰意冷,恐难再为董公效犬马之劳。吾等三人商议已定,恳请董公允准,卸去杭州八都将领之职,就此……解甲归田!”
“什么?!”董昌猛地站起身,又惊又怒,脸色由青转红,“解甲归田?你们……你们这是要背叛于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即将接收两万生力军、实力大涨的关键时刻,自己的嫡系老将竟然要集体撂挑子?这传出去,他董昌的脸往哪搁?军心还要不要了?
帐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董昌的手甚至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眼中凶光毕露。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董公,何事动怒?”
话音未落,钱镠已掀帘而入。他显然早已得知消息,甚至是刻意在此刻出现。他先是看了阮结三人一眼,微微点头,然后转向怒不可遏的董昌,拱手道:“董公,深夜喧哗,所为何事?可是这三位将军有何冒犯之处?”
董昌正在气头上,指着阮结三人对钱镠吼道:“具美!你来的正好!这三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要在此时离我而去!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钱镠面露“惊讶”,随即转向阮结三人,语气转为严肃:“阮将军、杜将军、刘将军,果真如此?董公正值用人之际,你等身为大将,岂可轻言离去?岂不寒了将士之心?”
阮结三人低头不语,态度却依旧坚决。
钱镠沉吟片刻,仿佛在深思熟虑,然后对董昌温言劝道:“董公,暂且息怒。三位将军皆是百战宿将,或许只是一时意气。强扭的瓜不甜,若其心已不在此,强留无益,反生怨怼。”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两全的方案:“不如这样。三位将军既然去意已决,董公不妨成全他们。当然……若不愿归田,我苏州倒是尚缺几位能训练新卒的教官。三位将军皆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若愿屈就,可留在苏州,帮我操练那批俘虏整编的新军,亦是为平贼大业出力,董公你看如何?”
他又对董昌低声补充道:“董公即将得两万精壮,正是实力大涨之时,又何惜这区区千余人?让他们留在苏州,总比散落民间,甚或投了他处要强。如此,全了君臣之义,也全了兄弟之情。”
董昌一听,愣住了。钱镠的话,点醒了他。是啊,他马上就要有两万新人了,阮结他们三人手下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残兵,还要分走不少粮饷。与其留着这些心怀怨望的旧将,不如用他们换钱镠一个人情,还能显得自己大度。至于这些兵将留在苏州……总比跑到敌人那里好。
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怒气已消了大半。他哼了一声,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具美为他们说情,我董昌也不是小气之人!就依具美所言!你们三个,好自为之!” 言语间,仿佛是他宽宏大量放过了阮结三人。
阮结、杜棱、刘孟安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解脱。他们向董昌和钱镠各行一礼:“谢董公成全!谢钱使君!”
钱镠点点头,又道:“董公明日便要押送俘虏返杭,两万人行动不便,辎重想必也匮乏。我已命人从此次缴获的军械中,清点出两万人的衣甲、兵刃,虽非全新,却也堪用,一并赠予董公,总不能让董公空着手回去。”
这话更是说到了董昌心坎里。他正愁怎么武装这两万俘虏呢,钱镠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他顿时眉开眼笑,刚才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用力拍着钱镠的肩膀:“好兄弟!还是你想得周到!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一场可能导致内部决裂的危机,就这样被钱镠巧妙化解。董昌满意地带着承诺和装备回去做他的美梦,而钱镠,则兵不血刃地接收了三位经验丰富的宿将和一千多经过战火考验的老兵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