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使君信任!”钱镠目光炯炯,“我只带五百铁卫。另需大量旗帜、锣鼓、灶具,以及……请董使君即刻动员全城青壮,虚打旗帜,日夜于城头巡守,多布疑兵,做出大军云集之象!”
钱镠的效率极高。五百翁山铁卫,人人配双马,携带大量的旗帜、号角和铜锣。
临行前,他对自己的亲卫进行训话:“弟兄们!黄巢贼众二十万,已破宣州,正向杭州而来!尔等怕否?”
众人齐声吼道:“愿随主公死战!”
“好!”钱镠高声道,“但我等此去,非为死战,乃为惊敌!尔等需牢记:我等便是杭州三万大军的先锋!我等的气势,便是杭州的气势!一切行动,听我号令,令旗所指,鼓噪而进,金鸣则退,绝不可恋战!要让敌人以为,他们所遇的,是我大军前锋,其后还有无数人马!”
“诺!”虽然不解其意,但军令如山,众人轰然应命。
钱镠率领这五百骑,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出杭州城,向北迎而去。他们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充分利用杭州以北、湖州以南的复杂水网丘陵地形。
一路上,钱镠不断分派小股骑兵,携带大量旗帜,占据沿途各处山丘、林地。命令他们:见到大队敌军,便摇旗呐喊,击鼓鸣金,制造出千军万马的声势,但绝不出击,一旦敌军试图靠近,便凭借马快地形熟迅速撤离。
同时,他命令士卒在沿途适合扎营的地方,挖掘比实际人数多十倍的灶坑,丢弃一些破旧的营帐、军械,营造出大军刚刚经过的假象。
他自己则亲率主力三百骑,作为最灵活的“诱饵”和“疑兵核心”,大胆地向北搜索前进。
不久,黄巢大军的先锋部队,由贼将王璠率领的约一万余人,果然进入了杭州北部地界。这支军队刚刚经历了宣州的胜利,气焰嚣张,以为江南官军早已闻风丧胆,可以长驱直入。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前方探路的斥候不断回报:
“将军!左侧山林中旗帜招展,疑有伏兵!”
“报!右侧高坡后鼓声大作,不知有多少人马!”
“将军!前方发现大片新鲜灶坑,估算足可容纳数千人用餐!”
王璠皱起眉头,下令部队放缓速度,保持警惕。
就在这时,前方烟尘大作,一支约三百人的官军骑兵,打着“钱”字旗号,竟然主动迎了上来!为首一将,黑甲长槊,威风凛凛,正是钱镠!
钱镠并不接战,而是在一箭之地外勒住马,声如洪钟,对着贼军阵线大喝:“呔!尔等贼寇,安敢犯我境!杭州钱镠在此!我家董刺史已布下天罗地网,十万大军严阵以待!识相的,速速退去,饶尔等不死!否则,定叫尔等片甲无回!”
说完,根本不等王璠反应,钱镠率队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王璠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弄得一愣,随即大怒:“区区几百人,也敢猖狂!给我追!”
然而,他的部队刚启动追击,两侧山林间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锣鼓声,旗帜摇动,仿佛真有千军万马即将杀出。同时,钱镠的那支小队灵活无比,利用地形不断迂回,时不时还回身放上几记冷箭,射倒几个追得最近的贼兵。
王璠心生疑虑,不敢再贸然深入,下令停止追击。他环顾四周,只见丘陵起伏,水网密布,道路曲折,处处都可能藏着埋伏。再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灶坑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旗帜,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难道……杭州官军早有准备?兵力竟如此雄厚?”王璠迟疑了。他接到的命令是试探杭州虚实,为大军开辟道路,并非来打硬仗的。如果杭州真的兵力强大,布防严密,自己这万把人贸然闯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而就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钱镠的疑兵战术变本加厉。夜间,派人在贼营四周敲锣打鼓,佯装劫营,搅得贼军一夜数惊,不得安宁。白天,则不断有小股骑兵出现在不同方向,进行骚扰和示威。
一连数日,王璠的先锋部队寸步难行,士气反而被这神出鬼没的“幽灵军队”搞得日益低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最终,王璠做出了判断:杭州守军兵力雄厚,主将(钱镠)作战勇猛狡诈,且早有防备,此地不宜强攻。他派人火速向后方的黄巢主力汇报:杭州兵多将勇,防备森严,建议大军绕道而行,避免在此消耗实力。
当黄巢收到王璠的报告,并综合其他渠道传来的“杭州大军云集”的消息后,看着地图上杭州、湖州一带复杂的水网,再想到自己的大军需要的是就食和流动,而非啃硬骨头,果然采纳了建议,主力转向,绕开杭州,向更南方的衢州、建州方向流窜而去。
杭州城下,一场泼天大祸,竟然真的被钱镠以五百疑兵,硬生生地吓退了。
当消息传回杭州城时,董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冲出府衙,看到远处天际线并无滚滚烟尘,派出的斥候也确认黄巢大军确实改道,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猛地抱住刚刚率军返回、一脸疲惫却带着笑意的钱镠:
“具美!真乃神人也!我杭州得以保全,全赖你之力!从今往后,你我兄弟,富贵与共!”
全城军民更是欢声雷动,“钱镠”之名,一夜之间响彻杭城,其威望甚至隐隐超过了刺史董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