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谁寄锦书来(2 / 2)

他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身边的吴芊芊却先开了口,声音脆生生的,像山涧里的泉水:“你就是我未来的夫君,钱家的大郎吧?”

钱镠一愣,刚想应声,又听她连珠炮似的往下问:“听说大郎在外面做的好大事业,都学了些什么呀?你习武没有?认得字不?力气大不大?外面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危险的事呢?”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藏着两颗星星。钱镠被她问得哭笑不得,尤其是那句“大郎”,总让他莫名有种潘金莲喂药的既视感,浑身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你叫我赵玄,或者赵公子,再不然,喊我婆留哥也行。‘大郎’这称呼,我不大喜欢。”

吴芊芊眨了眨眼,立刻改口,声音里带了点俏皮:“那我喊你玄哥哥吧!”

“嗯。”钱镠应着,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他捡着能说的,跟她讲自己“做客商”时的经历——当然,把贩私盐的事瞒了过去。说路上遇到过土匪,被他三拳两脚打跑了;说在海边见过海寇,驾着小船跟他们周旋;又忍不住得意地说,自己武艺出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都能扛起来,队里的兄弟,没一个比得上他。

吴芊芊听得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崇拜:“玄哥哥好厉害!”

钱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说:“认字方面,这两年也没落下,《千字文》早就背熟了,四书五经也都通读了一遍,就是字写得还不太好看。”他顿了顿,想起个例子,“不过我有信心练好。你看那刘寄奴,当年当兵前还大字不识一个呢,后来做了皇帝,批阅奏折不也写得有模有样?我就以他为目标。”

吴芊芊听得直点头,又跟他聊起家常,说自己平日里跟着先生读书,也学做针线,偶尔还会跟着母亲去田里看看庄稼。她说话时,银步摇上的珍珠轻轻晃动,叮咚声混着她的笑语,像一首轻快的曲子。

钱镠原本还紧张,聊着聊着,倒觉得自在起来。这姑娘不像他想的那般拘谨,活泼又直率,像这春日里的阳光,亮堂堂的,让人心里敞亮。

两人正说得投机,赵黄的声音忽然从亭外传来:“大兄,吴老爷说该下山了。”

钱镠抬头一看,才发现日头都偏西了,不知不觉竟聊了这么久。

下山前,吴芊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丝巾,递到钱镠手里。那丝巾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几枝兰草,针脚细密,带着股淡淡的脂粉香。她递过来时,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睛都不敢看他,低声说:“玄哥哥,这个你拿着。”

钱镠愣了愣,赶紧接过来,攥在手里,只觉得那方丝巾软软的,像羽毛似的,挠得他心头发痒。“好。”他讷讷地应着。

临分别时,吴芊芊看着他,轻声说:“玄哥哥,我们往后……可以书信往来吗?免得日子久了,彼此都忘了。”

“好,”钱镠立刻点头,生怕慢了半分,“我一有空就给你写信。”

吴芊芊笑了,眉眼弯弯,像方才他看见的远山眉,好看得紧。

这是他们婚礼前唯一一次见面,却像一颗石子,在彼此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一个月后,钱镠在翁洲视察护卫队训练,正看着弟兄们演练阵法,赵辰匆匆跑过来,递给他一封信:“大兄,临安来的人送的,说是吴姑娘寄的。”

钱镠心里一跳,赶紧拆开。信上的字迹娟秀,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写的都是些家常:说她这一个月里读了什么书,做了几样针线,母亲又教了她哪几道菜,字里行间,满是对他的念想。末尾,还附了一首小诗,写的是春日里的景物,字里行间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钱镠捧着那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只是看到那首诗,他犯了难——他哪懂这些风花雪月的句子?琢磨了半天,索性拿起毛笔,在纸上东拉西扯地写起自己的近况:说翁洲的海风吹得人精神,说护卫队的弟兄们进步神速,说他最近又练会了一套新刀法。最后,他实在憋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索性笔锋一转,写了句大白话:

“芊妹,等着我回来娶你。”

写完,他自己都笑了。先前还想着,等过几年,等自己再立稳些脚跟,等她再长大些。可现在,他不想等了。

至于什么未成年的顾虑,管他的,禽兽就禽兽吧。

他只想快点回到临安,快点把她娶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