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键的问题,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钱镠迎着太公的目光,胸膛挺得笔直,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声音清晰而坚定:“太公!伯通叔!各位叔公祖父、叔伯!既然大家信得过婆留,愿意把族里的兄弟交给我,婆留在此立誓:必当竭尽全力,护大家周全,带大家挣钱!”
他向前一步,条理分明地说道:
“第一,分工明确! 有力气的,主要负责煮盐、挑盐、运盐!有武艺底子、胆子大、手脚利索的,主要做护卫!时刻警惕官府巡丁和道上可能遇到的麻烦!我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安排!绝不埋没任何人的本事!”
“第二,规矩严明! 所有人,必须听从我的统一号令!令行禁止!该干活时拼命干,该隐蔽时藏严实!路上怎么走,遇到盘查怎么应对,在哪里交易,都有规矩!谁敢私自行动,不听指挥,坏了大事,别怪我钱镠不讲情面!轻则驱逐,重则……按规矩处置!”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第三,公平分配! 挣了钱,按出力多少、功劳大小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绝不亏待任何一个肯卖力气的兄弟!”
“第四,隐蔽为上! 所有出去的人,必须改名换姓! 不能用本名!相互之间,只以约定的代号或排行称呼!对任何人,包括家人,都不能透露具体去了哪里、在干什么!如果有人问起,统一口径:就说去外地大户人家做长工、或者去码头扛大包卖力气去了!绝不能提‘盐’字!”
“第五,祸不及族!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铁律!万一……万一真有人不幸被抓,扛不住刑讯……也只能认栽!绝不许攀咬同乡!更不许牵连族里!一人做事一人当!家人……族里会尽力照顾!”说到最后一点,钱镠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也无比决绝。
堂屋里再次安静下来。钱镠这五条,条理清晰,考虑到了行动、安全、分配、保密等核心问题,尤其是“改名换姓”和“祸不及族”,直指反对者最深的担忧。他的沉稳和周密,让不少原本反对的人,眼神都开始动摇。
里正钱伯通沉默了片刻,看向太公:“太公,婆留……想得还算周全。这改名换姓和祸不及族,是保全宗族的根本。只是……执行起来,难保万全啊。”
太公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那几位之前反对的叔祖父:“永福,永康,你们几个,还有什么话说?”
钱永福张了张嘴,看着地上那堆钱,又看看神情坚定、安排得头头是道的钱镠,最终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下:“罢了,罢了……婆留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把规矩立得这么死……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千万要小心啊!”
钱永康和其他几位反对者也都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太公的目光最后落在里正钱伯通身上:“伯通,你是里正,又是族里管事的。你的意思呢?”
钱伯通看着太公,又看看满屋子或期待、或忧虑、或决然的目光,特别是钱镠那毫不退缩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太公,各位。既然婆留计划周详,族里也确实需要这么一条出路……我作为里正,在此郑重提醒:此事,天知地知,今日在座的各位知!出得此门,绝不可再提‘贩盐’二字!婆留所立的规矩,尤其是改名换姓、祸不及族这两条,是铁律!谁若违背,不用官府动手,我钱伯通第一个清理门户!至于婆留……你既然要带人出去,就要把他们尽可能都带回来!否则,你对不起族人的信任,更对不起你爹娘!”
他的表态,等于是为这次行动盖上了官面(在村里)和宗族层面的双重认可印章。
太公钱万年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位耄耋老人的话,将是一锤定音。
“好!”太公的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种古老的、属于宗族领袖的威严,“既然大家伙儿都议定了,婆留也把章程立下了,伯通也做了见证。那此事,就按婆留说的办!”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当家人:
“各家回去,把话传到!凡愿意跟着婆留出去闯的壮丁,自愿报名!但是,必须记住三条:
第一,出门在外,隐姓埋名!谁露了本家根底,牵连了族人,家法族规,决不轻饶!
第二,去留自愿!但去了,就得听婆留的!婆留是头!他的话就是军令!谁敢阳奉阴违,不听号令,婆留有权按规矩处置,族里绝不护短!
第三,不愿去的,或家里人不让去的,绝不能在外透露出去这些人的半点信息!有人问起,就说外出找工卖力气去了!若有谁敢多嘴多舌,坏了大事,别怪我这把老骨头不讲情面!”
老人家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震慑人心的声响:“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和一种被动员起来的激动。
钱镠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他眼眶微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太公和所有长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太公!伯通叔!各位叔公祖父!叔伯兄弟们!婆留在此立誓:必不负所托!定当竭尽全力,护我钱氏兄弟周全!带着大家,挣出一条活路!挣出一个前程!让咱们钱坞垅,有盐吃,有钱花,有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