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呦!”
一声短促的惊呼撕裂了茅草屋内的沉闷。刘钱——或者说,一个刚刚占据了这个躯壳的灵魂——像被无形的弹簧弹起,猛地从硬板床上翻身坐起。
动作利落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具身体…轻盈、有力,带着一种陌生的协调感。他下意识地低头,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因应酬过度而微微凸起的“啤酒肚”,而是一片平坦结实的小腹轮廓,覆盖着薄薄的、线条分明的肌肉。手臂比记忆中细了些,却筋骨虬结,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这茧…不是常年握锄把磨出的那种扁平粗糙,倒像是…反复紧握某种长条形硬物留下的印记?刘钱脑中瞬间闪过现代武术俱乐部里那些玩枪(长矛)、练棍棒的高手的手掌。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矫健”。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视野所及,让他心头那点因身体改变带来的新奇感瞬间被一种更巨大的荒谬和冰冷取代。
这里…绝不是他睡前那间宽敞明亮、铺着埃及棉床单的豪华卧室。更不是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弥漫消毒水味的医院抢救室。
低矮的茅草屋顶,枯黄、稀疏,几缕天光顽强地从缝隙中挤进来,在空气中投下道道微尘飞舞的光柱。墙壁是用大小不一、未经打磨的灰黑色石块粗糙垒砌而成,石块之间糊满了厚厚的、颜色污浊的泥巴。岁月和湿气的侵蚀下,这层“墙面”早已斑驳不堪,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狰狞的石块棱角。整个屋子狭窄得可怜,顶多十几个平方,像个被遗忘的角落。几张歪歪扭扭、布满虫蛀痕迹的木桌靠墙放着,上面空无一物。他身下是一张同样简陋的木板床,旁边还挤着另外两张,不过是几块厚木板搭在石墩上,铺着薄薄的、颜色晦暗的草席。唯一能称得上“家具”的,是门边墙上挂着的一副棕榈叶编成的斗笠和一件同样材质的蓑衣,湿漉漉的,散发着水腥气和淡淡的霉味。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时代——解放前?不,比那更古旧,更蛮荒。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潮湿泥土、腐烂草根、鱼腥和汗酸的气息,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我…这是在哪?”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低沉。
“哥?哥你醒啦?”
“大哥!”
门口传来两声清脆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童音。紧接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跑了进来。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也就五六岁光景,都穿着打了补丁、颜色灰扑扑的粗布短褂,看着都不怎么合身,有点像别人穿剩下的,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细瘦黝黑的小腿。头发乱蓬蓬的,用草绳随便扎着两个小鬏鬏(古代是不叫垂髫),脸上沾着灶灰,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关切地望着他。
刘钱——不,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残存的记忆碎片瞬间被这两个孩子的面容激活、拼凑。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油然而生,驱散了部分陌生环境的冰冷。
“三儿,四儿。”他脱口而出,声音自然而熟稔,仿佛已呼唤过千万遍。这是他的两个弟弟,以后大名叫钱镖(老三)、钱镒(老四)。
“哥,你好点没?还冷吗?”钱镖凑近了些,伸出小手想摸他的额头,又有些犹豫。
“我们在做饭哩!”钱镒年纪更小,显得活泼些,献宝似的报告,“娘说让你多睡会儿,别吵着你。”
做饭?刘钱(他内心还在挣扎着适应这个称呼)顺着弟弟指的方向看去。屋子另一头,一个用泥土和石块垒砌的简陋灶台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一口黑黢黢的、边缘有些破损的铁锅架在上面。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