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狐号”静静地停泊在无尽海港三号码头,深蓝色的哑光船体在午后略显燥热的海风中,如同一位沉默而危险的掠食者,与周围那些喧嚣破败的船只格格不入。甲板上,几名黑衣“水手”——实为金焰凤凰商会安保部的精锐外勤人员——正以近乎军事化的效率进行着最后的出航检查,动作精准而冷漠,对码头上投来的各色目光视若无睹。
莱昂·阿波卡利斯站在船舷边,望着眼前这片混乱、嘈杂、却又充满野蛮生机的巨大海港,心情复杂难言。冰冠的严寒与空灵仿佛已是上个纪元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咸腥以及…无孔不入的债务压力。薇尔娜那高达八十万金币的“海狐号”分期贷款协议,如同一条冰冷的锁链,已经悄然缠上了他的脖颈,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那沉重的拉扯感。
“怎么样?我的首席特派员~对我们的新座驾还满意吗?”薇尔娜·灼鳞(航海版)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从船尾方向传来。她正姿态优雅地倚靠在经过改装的、闪烁着魔法符文光泽的舵轮旁,那顶华丽的海盗帽(?)微微倾斜,桃花眼扫过船上每一处“价值不菲”的细节,“瞧瞧这流线型的舰体,经过附魔处理的龙血木龙骨,能有效规避大部分海兽的声波探测;再看看这面‘风语者’复合帆,采用高地精灵编织工艺掺入秘银丝,能量传导效率和抗风性比普通帆布强了三倍不止;还有甲板下能提供五节的额外航速,当然啦~魔晶消耗也是‘略微’感人一点~”
她每介绍一处,莱昂的心脏就抽搐一下,仿佛能听到金币哗啦啦流淌出去的声音。
“哦,对了~”薇尔娜仿佛才想起什么,笑吟吟地补充道,“忘了告诉你,这艘船呢,挂的是商会‘特别项目部’的牌照,所以每年还需要向无尽海港管理处缴纳一笔‘特殊船舶停泊与安全维护费’,不多,一年也就两万金币左右~当然,这笔钱也先帮你垫付了,记在船贷的附加条款里了哦~利息同上~”
莱昂:“…” 他感觉眼前有点发黑。
“好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嘛~”薇尔娜走过来,很是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莱昂感觉像被债主拍了拍抵押品),“投资总是需要成本的嘛~有了这艘‘海狐号’,我们探索坠星海湾的效率和安全系数才能大大提升,才能更快地找到星核碎片,更快地还清债务,走向人生巅峰不是吗?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我亲爱的小合伙人~”
莱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希望如此。”
“放心吧~姐姐我的投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薇尔娜自信满满,随即目光转向正在船尾舵轮处,对着一个复杂的水晶罗盘和几张泛黄的海图比比划划、眉头紧锁的少女导航员——“星歌”。
“喂~我们的小天才船长~”薇尔娜语调轻扬地喊道,“航线规划得怎么样了?给我们的大投资人汇报一下进展呗?要知道,在海上多浪费一天,可就是烧掉好几千金币的‘运营成本’哦~”
星歌被吓了一跳,略显慌乱地站直身体,拉了拉身上那件显然不太合身的船长制服,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被一种专注的专业感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摊开的海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老…老板!莱昂先生!初步航线已经规划好了!根据目前的风向、洋流以及…嗯,我感应到的星辰轨迹,最优路线是:从这里出发,先向西南方向航行一天,绕过‘哭泣礁石群’,然后借助傍晚的‘信风潮’转向正西,直插‘海妖之歌’海峡!穿过海峡后,就正式进入坠星海湾的外围区域了!”
她的手指在海图上熟练地划过一条曲折却清晰的路线,对几个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区域了如指掌。
“哦?‘海妖之歌’海峡?”薇尔娜挑眉,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记得那里好像是‘潮汐姐妹会’的重点巡逻区,还有不少喜欢打秋风的小海盗吧?选这条路…会不会有点‘刺激’了?”
星歌的俏脸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是的,老板!海峡是有风险,但这是最快、也是最省燃料的路线!如果绕道南边的‘巨龟之路’,至少要多花四天时间,而且那片海域最近有大型风暴聚集,暗流混乱,反而更危险!至于潮汐姐妹会和海盗…”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对海峡的水文和她们的巡逻规律很熟悉!我们可以利用几个隐藏的涡流和傍晚的雾气掩护,悄悄穿过去!能省下不少…‘买路钱’和可能的‘冲突处理费’!”她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薇尔娜听的,深知这位老板对成本的“执着”。
莱昂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女,没想到她对航海如此精通,甚至还能考虑到“成本”问题。
薇尔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很有精神!而且懂得为老板分忧~不错不错!就按你说的路线走!省下来的钱,给你记百分之十的提成奖金!”
星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点头:“谢谢老板!我一定尽力!”
“不过嘛~”薇尔娜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深邃,“省下的钱是好事,但该花的钱也不能省哦~尤其是关系到我们‘首席特派员’安全的地方~”她目光转向莱昂,笑意更浓,“小合伙人啊~海上航行不比陆地,危险重重,姐姐我给你准备了几样‘小东西’,保证你的安全~”
她拍了拍手,一名黑衣“水手”立刻捧着一个金属箱子走上前来。
薇尔娜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件闪烁着魔法光泽的装备。
“喏~”她拿起一件轻薄如纱、却隐隐有水流纹路波动的内甲,“‘海妖鳞皮’内甲,高级附魔,能有效抵御水下穿刺和切割,还能提供微弱的水下呼吸加成~市价大概三万金币~给你内部价,算两万五好了~”
她又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海螺般的哨子:“‘潮涌警哨’,吹响后能干扰附近海兽的感知,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为你争取逃跑时间~限量版哦~只要八千八~”
最后,她拿起一枚看起来最普通的、刻着凤凰徽记的青铜戒指,笑容变得格外“真诚”:“还有这个!‘商会精英会员专属生命体征监测与紧急求救戒指’!一旦你遭遇生命危险,它能立刻向我发送求救信号和精准定位!并且自动启动最高级别的‘商会紧急救援预案’!当然啦~救援产生的所有费用(包括但不限于救援队出动费、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等)需要事后结算~但这枚戒指本身的租金很便宜,每月只需九百九十八金币!现在订购,还免费赠送一次‘落水心理辅导’服务哦~”
莱昂看着那一件件“贴心”的装备和它们后面令人心惊肉跳的价格,嘴角剧烈抽搐起来。这哪里是保障安全?这分明是变着花样给他增加负债!
“我…我觉得我可能不需要…”他试图挣扎。
“哎呀~别客气嘛~”薇尔娜根本不容拒绝,直接将那枚青铜戒指套在了莱昂的手指上,尺寸自动贴合,“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这点小钱怎么能省呢?万一你掉海里喂了鱼,姐姐我找谁去要那七百万金币呀?你说对吧?”她笑靥如花,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莱昂看着手指上那枚如同催命符般的戒指,欲哭无泪。
“好了~装备也配发了~航线也确定了~”薇尔娜心情愉悦地拍拍手,“那么~我宣布:‘海狐号’首次‘破产拯救’远征——启航!”
随着她一声令下(并支付了码头管理处最后一笔“快速出港疏通费”,记莱昂账上),“海狐号”的魔能辅助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特殊的复合帆被黑衣水手们熟练地升起,捕捉着海风。船只缓缓而稳定地驶离了喧嚣的码头,向着广阔无垠的、蔚蓝中带着一丝未知深邃的坠星海湾方向驶去。
离开港口防波堤后,海风明显变得强劲起来,带着真正大洋的气息。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景色壮丽开阔。
星歌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舵轮,感知着风帆的受力和罗盘的指向,不时发出简洁的指令调整航向。她那瘦小的身躯在巨大的舵轮前显得有些单薄,但动作却异常沉稳老练,眼神锐利,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大海。
莱昂暂时摆脱了薇尔娜的“债务推销”,走到船首,感受着略带咸腥的海风拂面,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壮阔景象,心中压抑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怀中的“观星遗骸”传来平稳而持续的悸动,指向西南方向,与星歌规划的航线基本一致。
薇尔娜则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舒适的躺椅和一杯加了冰的果汁(船上有小型的食物保鲜法阵,耗能费用记莱昂账上),悠闲地躺在甲板遮阳处,戴着墨镜,享受着海上日光浴,仿佛真的是来度假的。只是她手边依旧放着那个闪烁不停的魔法记账板,时不时抬手记录一下“魔晶实时消耗”、“船舶磨损计提”、“员工工时计费”等项目。
航行最初几个小时风平浪静,一切顺利。
然而,好景不长。
当“海狐号”逐渐远离大陆架,深入更加开阔的海域时,天气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汇聚起了大团大团轮廓清晰、边缘闪烁着诡异银光的积云。海风的方向也变得飘忽不定,时强时弱。海面的颜色逐渐加深,从蔚蓝变为一种沉郁的墨蓝,下方的洋流似乎也变得活跃而混乱。
“老板!莱昂先生!”星歌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从舵轮处传来,“情况有点不对!风向和洋流变化太快了!这不像正常的天气变化!前面那片云…有点邪门!”
莱昂也感受到了异常。他怀中的“观星遗骸”传来的悸动变得有些紊乱,不再是稳定的指向,而是带着一种轻微的、仿佛被干扰的震颤。空气中的元素能量也变得躁动不安。
薇尔娜坐起身,摘下墨镜,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快速操作了几下记账板上的监测法阵:“能量读数异常攀升…不是风暴云,更像是…某种局部能量扰流?或者…人为的大型法术效应?啧,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一来就遇到‘附加收费项目’。”
就在这时,前方那片银边积云的下方海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道巨大的、旋转的水柱!伴随着水柱升起,一声尖锐、嘶哑、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怪异鸣叫声响彻海面!
水柱中,一个庞大的、扭曲的身影若隐若现!它拥有着类似巨鸟的轮廓,但翅膀却是由无数惨白的、蠕动的触手构成,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了螺旋利齿的巨大吸盘口器!它的周身缠绕着令人不适的、闪烁着银光的静电能量!
“是‘银翼尖叫者’!”星歌脸色瞬间发白,声音带着恐惧,“一种变异的海怪!能释放混乱精神波和闪电吐息!非常难缠!它们通常只在深海活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怪物似乎发现了“海狐号”,发出一声更加刺耳的尖叫,巨大的触手翅膀一拍,掀起滔天巨浪,如同一条银色的闪电,朝着船只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全员战斗准备!左满舵!规避冲击!”星歌尖声下令,拼命转动舵轮!
黑衣水手们瞬间行动起来,动作迅捷无声,两人冲向船首一架被帆布覆盖的弩炮,另外几人则抽出了附魔的弯刀和轻弩,占据射击位。
薇尔娜啧了一声,一脸不爽:“真麻烦~‘意外战斗附加险’还没买呢~这下亏了!”但她动作却不慢,指尖快速在记账板上划动,激活了船体的某个法阵。
嗡!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笼罩住“海狐号”!
几乎同时,那“银翼尖叫者”张口喷出一道扭曲的、跳跃着银白色电光的吐息,狠狠撞在护盾上!
轰!护盾剧烈波动,电弧四溅,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船身猛地一震!
“护盾能量下降百分之十五!每次攻击修复费用预估…五百金币!”薇尔娜飞快地报出数据。
莱昂也被震得一个踉跄,连忙抓住栏杆稳住身形,同时拔出了腰间的“破冰者”战斧。虽然是在海上,但这斧头附魔的冰霜之力或许能对那怪物造成一些影响。
“弩炮准备!”星歌大喊。
船首的弩炮手猛地扯开帆布,露出一台造型精密、闪烁着寒光的魔法弩炮!箭槽上已经安装好了一枚刻画着爆裂符文的特殊弩箭!
“放!”
嘣!一声沉闷的巨响!弩箭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怪物的胸膛!
轰!弩箭命中,发生剧烈爆炸!火焰与破片四溅!
那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冲锋的势头一滞,胸口被炸开一个焦黑的伤口,流淌出粘稠的、闪烁着电光的蓝色血液。
但它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更多的触手从翅膀下伸出,疯狂地抽打向“海狐号”的护盾!同时,它那无眼的头部再次对准船只,吸盘口器张开,更强的能量在其中汇聚!
“护盾能量急速下降!维修费预估每分钟一千金币!”薇尔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肉痛,“不行!得速战速决!小合伙人!想想办法!不然这账单算你的!”
莱昂头皮发麻,看着那疯狂攻击的怪物,大脑飞速运转。他的星核之力在海上环境受到一定压制,直接攻击效果恐怕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