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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黑橡、微光与破产新生(1 / 2)

陈旧却异常平稳的马车,碾过焦黑破碎的土地,驶入黑森林浓重的阴影之中,将闪耀金币领那片彻底化为虚无白地的噩梦景象,缓缓抛在了身后。车轮吱呀作响,伴随着黑色骏马沉稳的蹄声,成为了这片死寂山林中唯一的、略显突兀的生机。

车厢内,气氛凝重而压抑。莱昂·阿波卡利斯依旧深陷于昏迷之中,被安置在铺着柔软毯子的车厢一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雕像。格温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染血的重剑横于膝上,染满烟尘与血污的脸上,那双碧色的眼眸却如同最警惕的母狮,时刻关注着车外驾车的那道身影,以及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阿尔弗雷德老管家则疲惫地靠在另一侧,花白的头发凌乱,原本一丝不苟的管家服破损不堪,浑浊的老眼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幽暗林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沉的悲恸。

家族的领地,世代传承的基业,就在他眼前化为了乌有。老爷和夫人的嘱托,少爷的未来…一切似乎都随着那冲天的光柱和弥散的尘埃而彻底破灭。如今,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依靠着一个来历不明、言行古怪的神秘女商人的“善意”(或者说,高利贷),逃向一个未知的、名为“黑橡木镇”的边境之地。

前途未卜,强敌环伺,少爷重伤未醒…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这位忠诚的老者压垮。但他不能倒下,他是少爷最后可以依靠的臂膀,是阿波卡利斯家族最后的…体面。

驾车位上,自称“玛莎”的女人,依旧是一副慵懒闲适的模样,酒红色的长发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嘴里甚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刚才经历的天地异变和身后的惨剧都与她无关,只是一次寻常的、略有波折的行商旅程。但她那双如同猫眼石般的碧色眼眸深处,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敏锐地扫视着前方的路径与两侧的密林,握着缰绳的手指稳定而有力,指引着骏马在复杂的地形中轻松穿行,避开泥沼与险坡,显示出绝非普通行商的娴熟技巧与…某种深藏不露的底气。

“喂,后面的~”她忽然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略带沙哑的磁性,“别绷得那么紧嘛,好像我会把你们拉去卖了似的。放松点,到黑橡木镇还有好一段路呢,这么紧张,没等到地方你们自己就先累垮了。”

格温冷哼一声,握紧了剑柄,没有回应。阿尔弗雷德则勉强振作精神,恭敬地回应道:“多谢玛莎女士关心,老奴…还撑得住。”

玛莎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老管家的固执很有趣:“撑得住?老爷子,您这脸色比车里躺着的那位好不了多少。行了,既然上了我的车,就安心待着。这黑森林我走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熟得很。只要你们不自己作死跳车喂狼,保你们平安到达。”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调侃:“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这位少爷…啧,长得倒是挺标致,可惜是个赔钱货,为了只小猫把家底都败光了,现在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这要是搁在我们商会,早就被开除八百回了。”

“不许你侮辱少爷!”格温猛地抬头,怒目而视。

“哟,还挺护主。”玛莎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实话总是难听的嘛。不过呢…”她的语气微妙地一转,“能把自己搞破产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了。说不定…在黑橡木镇那种地方,反而能混得开呢?毕竟,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烂摊子和…接手烂摊子的‘专家’。”她的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阿尔弗雷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谨慎地问道:“玛莎女士似乎对黑橡木镇…颇为熟悉?”

“熟,当然熟。”玛莎甩了个响鞭,驱赶开一条垂下的荆棘,“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三不管地带,佣兵、逃犯、破落户、黑市商人、还有各种见不得光的组织…鱼龙混杂,无法无天,拳头大就是规矩。但也正因为乱,消息灵通,机会也多…当然,陷阱更多。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和运气了。”

她的话让格温和阿尔弗雷德的心更加沉重。这样一个混乱之地,真的是养伤和躲藏的好选择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担忧,玛莎又懒洋洋地补充道:“安啦安啦,黑橡木镇虽然乱,但也有它的好处。那里的人只认钱和实力,对来历背景什么的反而不太关心。只要你们够低调,别惹到不该惹的人,躲个一年半载问题不大。而且…镇上有个老矮人开的铁匠铺兼医馆,手艺不错,收费…嗯,虽然黑心了点,但治你们少爷这种伤应该有点办法。当然,钱得准备好。”

钱…又是钱。阿尔弗雷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们现在身无分文,还欠着这位玛莎女士一笔天文数字的“车马费”。

旅途在沉默与偶尔的交谈(主要是玛莎的单方面调侃和阿尔弗雷德谨慎的回应)中继续。黑森林仿佛没有尽头,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湿土的气息,偶尔传来不知名魔兽的嚎叫,更添几分阴森。

期间,玛莎展现出了她非同寻常的一面。在一次遭遇几只饥饿的阴影狼袭击时,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随手从车厢旁挂着的袋子里抓出一把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粉末,看也不看地向后一撒。那粉末在空中化作数道诡异的绿色流光,精准地没入了阴影狼的体内。几只狼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融化,化作几滩冒着气泡的黑水,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诡异非常,甚至没有散发出明显的魔法波动。

格温和阿尔弗雷德看得心惊肉跳,对这位玛莎女士的警惕又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行商该有的手段!

玛莎却仿佛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嘟囔了一句“浪费老娘驱虫粉”,便继续哼她的跑调小曲。

夜幕降临前,马车终于驶出了黑森林的核心区域,地势开始变得平缓,远处隐约可以看到炊烟。

“喏,前面就是黑橡木镇了。”玛莎用马鞭指了指前方。

只见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中,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依着一条浑浊的河流而建。镇子的建筑风格杂乱无章,既有粗糙的原木堡垒,也有歪歪扭扭的石屋,甚至还有一些破旧的帐篷和窝棚挤在一起。镇子周围用削尖的粗木围起了简陋的栅栏,几个吊儿郎当、穿着混杂盔甲、手持锈蚀武器的佣兵模样的人守在唯一的入口处,懒洋洋地打量着进出的人流。镇子里人声嘈杂,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争吵声、甚至打斗声隐约可闻,空气中混合着劣质麦酒、烤肉、牲口粪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就是黑橡木镇,一个混乱、粗粝、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边境之地。

玛莎驾车径直驶向入口,守门的佣兵显然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她的马车),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甚至连盘问都省了,就直接放行,其中一个头目还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句:“玛莎老板娘,这趟货出得挺快啊?又淘到什么好宝贝了?”

“宝贝没有,捡了几个赔钱货。”玛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马车毫不停留地驶入了镇子。

镇内的街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挤满了各种摊位和店铺,出售着来路不明的武器、皮货、草药、甚至是奴隶。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人穿梭其间,大多面带凶悍或警惕之色。看到玛莎的马车驶来,不少人主动让开道路,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或忌惮。

格温和阿尔弗雷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环境让他们感到极其不适和危险。

马车最终在镇子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停下。面前是一栋看起来比周围建筑稍微结实些的两层石木结构房屋,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画着一个酒杯和一柄断裂的剑,

“到了,下车吧。”玛莎跳下马车,拍了拍手,“这是我常驻的地方,兼营旅馆、酒馆和信息…咨询。房间有干净的,当然,得付钱。”她说着,熟练地打开车厢后门。

格温和阿尔弗雷德艰难地将依旧昏迷的莱昂抬下车。踏入这陌生的、混乱的土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探究、冷漠甚至不怀好意的目光,两人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玛莎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她指了指旅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铁匠铺兼医馆在那边尽头,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矮人布鲁姆的地盘。你们现在没钱?没事,先记我账上,利息照旧。”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踏入这充满混乱人气的地方刺激了莱昂沉寂的感知,或许是颠簸的旅途终于到了尽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直昏迷的莱昂,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额头上那早已黯淡的火焰古树纹章,竟然毫无征兆地再次闪烁起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白金色光芒!

同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眼眸中并非清醒的神智,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迷茫与…破碎的记忆光影!他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梦魇之中,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嘴唇颤抖,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呓语:

“不…不要…父亲…母亲…”

“壁垒…碎了…星辰…坠落…”

“米娅…回来…别走…”

“守望…盟约…源根…”

“眼瞳…浪涛…龙…”

“债…好多债…破产了…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