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布里·斯通带着对龙息的敬畏和财务大臣的最新“善意”仓皇离去,留下闪耀金币领的众人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近乎梦幻的局势转变。
巨额债务,一笔勾销。
王都特使,谦卑退让。
致命的绿雾威胁,烟消云散。
这一切,仅仅因为塔莉娅公主一次随性的、略带嫌弃的出手。
男爵府前,众人望着那卷象征着债务豁免的特赦令和那箱流光溢彩、价值不菲的高品质魔晶石,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我们…我们真的不用还债了?”格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卷用上好羊皮纸书写的特赦令,仿佛怕它突然消失。
“岂止不用还债!”布琳兴奋地一把抱起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水属性魔晶石,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看看这些宝贝!纯净度高得吓人!能量稳定得能当枕头睡!这够我做好几套符文铠甲的核心了!发财了!哈哈哈!”矮人对宝石和稀有矿物有着天生的狂热。
伊莎贝拉则推了推眼镜,拿起一块闪烁着电弧的雷属性魔晶石,眼中闪烁着研究的光芒:“能量凝结度远超标准样本!内部结构完美!可以作为高阶能量转换实验的优质基底!或许可以尝试复现公主殿下吐息中观测到的部分能量特征…”她又开始陷入危险的学术幻想。
阿尔弗雷德老管家最为镇定,他仔细检查了特赦令上的印章和条款,确认无误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正轻松的笑容:“少爷,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压在我们头上最大的负担,终于卸下了!闪耀金币领,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莱昂的心情同样激动万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债务大山骤然消失,带来的解脱感难以言喻。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并非来自王都的“善意”,而是来自塔莉娅那绝对的力量威慑。财务大臣的退让,只是一种更精明、更隐蔽的策略转变。
“文化参赞…”莱昂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特赦令的附加条款上。债务豁免并非无条件,其代价是允许财务大臣派遣一位“文化参赞”常驻领地,名义上是“服务公主殿下,促进文化交流”。
这依旧是一根刺,一根被糖衣包裹的、试图扎入领地心脏的刺。只不过,对方现在投鼠忌器,不敢再用强,转而采取了更温和、更难以拒绝的渗透方式。
“这位‘参赞’,就是奥布里·斯通说的,需要公主殿下‘审定’的人选?”格温担忧地问,“他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很难对付?”
“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布琳撇撇嘴,放下魔晶石,“财务大臣派来的,能是啥好鸟?肯定是来监视我们的!说不定还是个笑面虎,比那个奥布里更阴险!”
阿尔弗雷德沉吟道:“既然需要公主殿下审定,或许…我们可以在人选上做一些文章?至少,争取到一个相对…不那么麻烦的?”
如何“审定”?塔莉娅公主会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或者说,讨厌什么样的人?莱昂感到一阵头痛。这简直像是在为一头巨龙挑选宠物饲养员,还得防止饲养员偷偷给巨龙下药。
就在众人商讨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文化参赞”时,二楼窗口再次探出了塔莉娅慵懒的身影。她似乎小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琥珀色的竖瞳扫过楼下那箱闪闪发光的魔晶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嗯,这些亮晶晶的小石头还不错,比波波利那些垃圾强多了。”她隔空一抓,箱子里几块最大最璀璨的魔晶石便轻飘飘地飞起,落入她手中把玩,“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看着办。”
她如此随意地处置了这箱足以让一个小型王国动心的财富,仿佛只是丢出了一把糖果。
莱昂等人再次目瞪口呆。这就是龙族的豪横吗?
“公主殿下,”莱昂趁机恭敬地请示,“关于王都方面提出的,派遣‘文化参赞’一事…”
“哦,那个啊。”塔莉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魔晶石,“随便吧。来了别吵我就行。要是长得顺眼,说话有趣,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才艺,留下来解闷也行。要是无聊又碍眼…”她指尖蹦出一缕细小的火苗,将一块魔晶石烧得通红,“…就烤了当点心。”
莱昂:“…” 这审定标准也太随意(惊悚)了吧!
众人背后冒起一股寒气。这位参赞的命运,似乎完全取决于公主殿下那一刻的心情。
“好了,没事别吵我。”塔莉娅打了个哈欠,拿着她的“新玩具”缩回了房间。
留下莱昂等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有了塔莉娅的“首肯”(如果那算首肯的话)和明确的“审定标准”(如果那算标准的话),莱昂只好让阿尔弗雷德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大概是利用之前奥布里留下的、被塔莉娅清除掉的监视器反向传递信息?或者通过黑石镇的金百合商会?)向王都回复:原则同意接受“文化参赞”,但最终人选需经公主殿下“面审”。
消息传出后,王都方面的反应速度惊人。
仅仅三天后,一支规模不大但极其精干的队伍,便护送着一辆装饰比奥布里的马车更加奢华、却莫名带点文艺气息的厢车,再次来到了闪耀金币领。
这一次,队伍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护卫的骑士们铠甲鲜明,举止却异常低调克制,甚至带着一丝紧张。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正式宫廷文书服饰、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
马车停下,文书率先下车,展开一卷丝绸卷轴,用抑扬顿挫的腔调高声宣读:
“奉尊贵的财务大臣阁下谕令,特遴选博学多才、品行高洁的菲奥娜·月溪(Fiona oonbrook)女士,出任闪耀金币领文化参赞一职,负责与尊贵的塔莉娅公主殿下进行文化艺术交流,并增进王国与龙族之友谊!恭请莱昂·阿波卡利斯男爵阁下迎迓!”
菲奥娜·月溪?听起来像是一位女士?莱昂心中微微诧异。
马车门缓缓打开,一位身姿优雅的女士,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
当看清这位“文化参赞”的样貌时,莱昂等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这位菲奥娜女士看起来相当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拥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闪烁着蜂蜜般光泽的棕色长发,碧蓝色的眼眸如同清澈的湖水,容貌秀丽端庄,带着一种典型的、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小姐气质。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讲究但并不过分华丽的浅蓝色丝绸长裙,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银色藤蔓花纹,脖子上戴着一串简单的珍珠项链,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温文尔雅。
与她同行的,还有几名捧着各种乐器和画架的随从,以及好几箱看起来像是书籍和艺术品的行李。
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阴险的间谍或精明的官僚,反而更像是一位出门写生采风的艺术家或者家庭教师!
菲奥娜女士下车后,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破败的男爵府和环境,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好奇?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脸上露出得体而温柔的微笑,向着莱昂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您一定就是莱昂男爵阁下了。日安。在下菲奥娜·月溪,奉大臣阁下之命,前来担任文化参赞一职。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
莱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回礼:“月溪女士,欢迎来到闪耀金币领。”这和他预想中的“难缠对手”形象差距太大了!
阿尔弗雷德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老管家依旧保持着礼节,上前安排随从卸下行李。
格温和布琳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这位参赞,看起来…人畜无害?
只有伊莎贝拉,推了推眼镜,小声嘀咕:“体表能量波动平稳,情绪光谱以好奇和谨慎为主,未检测到明显敌意或伪装迹象…奇怪…”
菲奥娜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她好奇地看着格温的铠甲和重剑(目光中带着欣赏),看着布琳的矮人装备和战锤(带着一丝惊讶),看着伊莎贝拉的法师袍和仪器(带着浓厚的研究兴趣),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躲在莱昂身后、好奇探出脑袋的米娅身上。
“呀!好可爱的小猫女!”菲奥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流露出真诚的喜爱,“这毛发的光泽…这灵动的眼神…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她似乎想上前抚摸,但又怕惊扰到米娅,显得十分克制有礼。
米娅似乎也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歪着头看着她,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这…气氛怎么有点…过于和谐了?
莱昂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回正轨:“月溪女士,关于您的职责…”
“哦,是的。”菲奥娜回过神来,脸上再次露出得体的微笑,“我的主要职责,是作为一座桥梁,促进塔莉娅公主殿下与王国文化界的相互了解。我会定期为公主殿下演奏音乐、朗诵诗歌、介绍王国的艺术瑰宝,同时也希望能有幸记录下龙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当然,一切将以公主殿下的意愿为准。”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艺术的热情和对龙族的(看似)真诚敬意。
听起来无比正当,甚至有些…理想化?
“另外,”菲奥娜补充道,语气更加柔和,“大臣阁下特意嘱咐,我在任职期间,也将协助男爵阁下处理一些领地的文书工作,并担任格温小姐的…礼仪教师?如果男爵阁下不介意的话。”她看向格温,眼中带着善意。
格温愣了一下:“礼仪教师?我?”
莱昂也想起来了,之前奥布里似乎提过一嘴,说格温需要学习礼仪?当时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财务大臣还真派了个老师来?这又是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