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夜袭的次日,王府内外气氛肃然。水轮的损坏在天亮后迅速被修复,并未影响白日生产。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紧绷感,却挥之不去。
王明柱清晨便召集了心腹之人。书房内,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周婉娘、福伯、林红缨、孙管事,以及被特意请来的五太太秋菊和六太太梅香。
“昨夜之事,大家都已知晓。”王明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对方目标明确,手段专业,且对工坊布局有所了解。工坊外围的巡防,红缨已加强。但府内……”他顿了顿,“药庐失窃在前,昨夜贼人能悄无声息潜入工坊要害,我怀疑,府中或工坊内部,未必干净。”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周婉娘缓缓道:“妾身前几日暗中核查府内采买与人员出入,并未发现明显破绽。但若有人内外勾结,以少量多次、隐匿痕迹的方式行事,确实不易察觉。”
秋菊(柳青黛)抬起眼,声音清冷:“药材失窃,手法隐蔽,取走的又多是效用特殊之物。窃药者,即便不通精深药理,也必对药材特性有所了解,且能常近药庐。”她意有所指,目光平静地掠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梅香身上,并无怀疑之意,只是陈述事实。
梅香温婉的脸上露出忧虑:“药庐平日除了我与秋菊妹妹,便是几个负责洒扫、偶尔帮忙分拣的粗使丫鬟婆子能靠近。这些人都是府中老人,或是经福伯严查过的……”
福伯连忙躬身:“老奴核查过她们的底细,皆是家世清白、在府多年的,按理不应……”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白,府中用人大体可靠。
林红缨性子急,忍不住道:“会不会是那些贼人武功高强,自己摸进去偷的?未必一定有内鬼。”
“不排除这种可能。”王明柱道,“但两者接连发生,未免巧合。秋菊方才所言有理,窃药者需有一定药理常识。此事,还需细查。”他看向秋菊和梅香,“劳烦两位,近日多留意药庐及附近人员动向,若无必要,暂不增添生面孔。丢失的药材清单,暗中核对府中所有可能接触之人近期的行止,看有无异常。”
“是。”秋菊与梅香齐声应下。
“至于工坊那边,”王明柱转向孙管事和林红缨,“孙管事,仔细回想,近日可有生面孔在工坊库房、水轮附近长时间逗留?或是坊内工匠、学徒有无异常言行、突然阔绰?红缨,你的人昨夜与贼人交手,可能看出对方武功路数?那带钩短刃,可还有别的特征?”
孙管事凝神苦思,摇了摇头:“库房和水轮要害处,平日除了固定几位老师傅和老朽,旁人不得靠近。学徒都是层层筛选过的……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前几日有个负责运送废料的杂工,说是扭了脚,请假了两日,昨日刚回来。老朽见他行动似乎确实有些不便,便没多想。”
“记下此人,暗中留意。”王明柱道。
林红缨则道:“昨夜那为首的身手极好,路子很杂,有军中擒拿的影子,也有江湖短打的功夫,刻意掩饰过。那短刃……刃身带槽,柄缠细鳞皮,工艺像是南边军匠的手艺,但那个鸟形刻痕,又带着草莽气。对了,昨夜打斗时,我似乎闻到其中一人身上有股极淡的、像是麝香又混合了草木灰的味道。”
“麝香混合草木灰?”秋菊眉尖微蹙,“此乃西南某些地方祛除山林瘴气、掩盖体味的土方,京中罕用。”
西南?青枭会的标记也指向西南!王明柱眼中精光一闪。线索似乎开始交汇。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王明柱做出决断,“红缨,加派人手,明松暗紧,既要防外贼,也要留意内部任何细微异动。孙管事,工坊生产照旧,但核心区域进出需增加暗记核对。婉娘,府内用度及人员,你再梳理一遍,尤其注意近期与西南方向有无间接关联。福伯,通过各路关系,打听京城近期是否有类似工坊、匠户遭遇不明骚扰或失窃,特别是与‘新奇器械’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