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许慎，奉陛下之命，主持教化之事。”许慎淡淡开口，“敢问老先生，你可知，为何这庐州城外的水，能自己流进田里？”
陈老秀才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因那神物‘龙骨翻车’。”
许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又可知，为何如今的盗匪，比前朝少了九成？”
陈老秀才眉头一皱：“听闻是大夏律法严苛，又有监察司、东厂遍布天下，震慑宵小。”
“说得好。”
许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那温和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山岳般的厚重与威严。
“陛下以神物‘龙骨翻车’，让万民有饭吃，此为‘生民之道’！”
“陛下以煌煌《大夏律》，让天下得安宁，此为‘太平之道’！”
“如今，陛下颁行‘夏音’，刊印《千字文》，欲使天下孩童，无论生于南疆北境，皆能同诵一卷书，同识一家字，同为华夏人！此，乃‘大同之道’！”
他一步一步，走向讲台，气势如虹。
“你只看到了庐州一地之音，陛下看到的，却是九州万方之未来！”
“你只看到了你那点可怜的传承，陛下看到的，却是一个统一文明，万世不朽的根基！”
“你！”许慎直视着陈老秀才，一字一顿，声如洪钟，“有何资格，在此谈论祖宗？！”
“你……”陈老秀才被这番话震得连连后退，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许慎不再看他，而是从他手中，将那本《千字文》轻轻取了回来，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噤若寒蝉的学吏。
“荀彧大人颁布的《官学令》，第三条，写的很清楚。”
“凡阻碍官学教化，公然违抗‘书同文’政令者，以‘动摇国本’论处。”
“革除一切功名，永不录用。”
“其三代之内，子孙不得参加科举。”
他声音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在杀人。
这比杀人，还要狠毒！
这是在断一个读书人的根，绝一个家族的未来！
“不……你不能……”陈老秀才彻底慌了，他指着许慎，嘶声力竭。
许慎没有理他。
他只是对着学堂门口，淡淡说了一句。
“大理寺的人，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
两名身穿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龙牙”刀的官差，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们胸口的徽记，是一只独角獬豸。
大理寺巡查官！
他们没有丝毫废话，一人一边，直接架住了那瘫软如泥的陈老秀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学堂。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求情。
许慎重新走上讲台，目光温和地看着堂下那些受到惊吓的孩童。
他翻开《千字文》，用那最标准、最醇厚的夏音，缓缓念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起初，只有一个孩子，怯生生地跟着念。
紧接着，是十个，是五十个，是一百个。
稚嫩的，带着不同口音的声音，逐渐汇聚，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化作了一股整齐划一、充满了希望的朗朗读书声，在这座崭新的学堂上空，久久回荡。
一个旧的时代，被无情地碾碎，拖走。
一个崭新的时代，正从这些孩童的口中，发出第一声清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