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已经变成了寿春城内一座最炙热的“火山”。
大门被督查司的甲士用巨大的封条彻底封死,周围百步之内,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火山”内部,却是一片近乎癫狂的沸腾景象。
上百名大夏最顶尖的工匠,双眼赤红,须发蓬乱,如同着了魔。
他们不眠不休,围着一座刚刚用耐火砖和黏土砌成的、造型怪异的土黄色高炉,口中念念有词。
“风量!风量再加大三成!”
“石灰石!按照书上的比例,快!投入第三批石灰石!”
“测温!快测温!炉心温度达到临界点了吗?!”
神匠鲁班,这位工部尚书,此刻彻底没了半点朝廷大员的模样。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全是汗水与黑灰,正亲自拉动着一架巨大无比的风箱。
那风箱由数个联动结构组成,每一次拉动,都有巨量的空气被鼓入高炉底部,发出“呼——呼——”的沉闷咆哮。
炉口,喷吐出近乎白炽色的火焰,将整个大堂映照得宛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燃烧的独特气味与金属熔融的炽热。
贾诩,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青衣,静静地站在大堂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什么都没做。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所有工匠的脊梁骨都在冒着寒气。
没人敢偷懒。
没人敢懈怠。
因为就在昨天,一名老工匠因为连续两日未眠,打了个盹,被贾诩身后的督查卫士,当场拖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那名工匠的下场。
但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合眼。
恐惧,与那本《天工开物》带来的狂热,混合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催化剂,压榨着每一个人的潜能。
“出铁了!尚书大人!出铁了!”
伴随着一声沙哑的狂呼,一名工匠用长长的铁钎,捅开了高炉底部的出铁口。
“轰!”
一股远比寻常铁水更加耀眼、更加璀璨的金色洪流,喷涌而出!
那不是铁水。
那是钢水!
是融化了的,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大夏钢”!
金色的钢水顺着预设的泥槽,奔腾流淌,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沙模之中。
鲁班“嗷”的一声扔掉风箱,疯了似的扑过去,死死盯着那渐渐冷却的钢水。
他能看到,那钢水在冷却的过程中,表面呈现出一种致密、均匀的质感,几乎没有任何杂质的气泡。
他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成了……真的成了……”
这位神匠,如同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又哭又笑。
“陛下……您是神!您就是百工之祖!!”
贾诩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块逐渐成型的钢锭,没有半分喜悦,只是淡淡地开口。
“第一炉钢,用了三天。”
“陛下给的期限,是一个月。”
“效率太慢了。”
冰冷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鲁班狂热的头顶。
鲁班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看向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但当他看到贾诩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时,那丝怒意瞬间被恐惧浇灭。
他知道,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人。
“大人放心!”鲁班咬着牙,指着那座还在轰鸣的高炉,“有了这第一炉的经验,下一炉,只需一天!十天之内,我工部必能造出百座高炉!一月之后,钢产量……十倍于大夏全国旧时之总和!”
贾诩点了点头,似乎这才感到一丝满意。
他转身,走出了这座疯狂的熔炉。
他的任务,不只是炼钢。
……
西楚,丹阳郡。
一座偏远的县城外,一场特殊的审判正在进行。
没有公堂,没有惊堂木。
大理寺的新任少卿,王铁山,这个曾经在官学里教书的玄甲军什长,此刻正腰悬长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衣着华贵、瑟瑟发抖的乡绅。
周围,是上千名手持锄头、镰刀的百姓,他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
“王大人!就是他!张大户!”
一个黑瘦的农夫指着那乡绅,悲愤地控诉。
“陛下的《授田令》下来,他表面上交出了土地,却暗中将最好的五百亩水田,转移到了他出嫁的女儿名下!还伪造文书,说是陪嫁!”
“没错!他还威胁我们,谁敢去官府告发,就打断谁的腿!”
“王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铁山面沉如水。
他正是被狄仁杰从全城各部中,亲自挑选出来的第一批大理寺巡查官之一。
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陛下的法,走遍西楚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
他没有去审问那个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张大户。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刊印着“钱通冤案”的判决公告。
“《大夏律》,第三卷,第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