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将滨海市的霓虹灯光切割成模糊的光斑,如同印象派画家笔下晕染开的色块。陈晓墨站在铂悦酒店旋转门廊的阴影里,指尖那支从未点燃的香烟已经被湿气浸得发软,烟丝在纸卷里无声地膨胀。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任凭冰冷的雨水顺着黑色风衣的下摆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那水洼里,正映着他自己模糊而阴郁的倒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他在等。等那个代号的女人。
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内,陈露露正对着威尼斯雕花镜调整珍珠耳坠。镜中女人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生的妩媚,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发射淬了蜜的暗器;红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平衡了诱惑与疏离,既让人想一亲芳泽,又不敢轻易僭越雷池。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透着健康的粉色光泽,与耳垂上温润的珍珠相得益彰。当她拿起镶钻手包转身时,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加密通讯界面——【目标伯格将于明晚出席能源峰会,资金密钥可能随身携带】。那行冰冷的文字,与她身上的奢华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玻璃幕墙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整个房间照得惨白,如同舞台上骤然亮起的追光灯。陈露露本能地望向窗外,恰好看见楼下路灯下那个孤绝的身影。尽管隔着百米高空和滂沱雨幕,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烟草、雨水和死亡的味道,让她脊背瞬间窜起一丝寒意。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像被突然冻结的湖面,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妩媚,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如同狐狸在草丛中发现了猎人的枪管。
看来今晚有不速之客。她轻声自语,声音甜腻得像刚融化的巧克力。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敲击,将所有通讯记录一键清除。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她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当陈露露撑着黑色蕾丝伞走出酒店时,陈晓墨正好从阴影中走出来,像从地底冒出来的幽灵。两人之间隔着五米的距离,雨水在他们之间织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既看得见彼此,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路灯的光线被雨幕折射,在陈晓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像深潭般难测,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憎恨,有疲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挣扎。
陈小姐。他的声音比这雨夜还要冷冽,像冰锥一样刺破雨幕,我们需要谈谈。
陈露露微微歪头,伞沿下的红唇弯起狡黠的弧度,像一只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狐狸:这位先生,我想我们并不认识。她的高跟鞋敲击着湿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既危险又充满诱惑。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他是谁?警察?国安?还是伯格的人?亦或是...其他组织派来的杀手?
陈晓墨没有上前,只是缓缓抬起左手。雨水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滑落,滴在他掌心那份透明文件袋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袋中是三张清晰的照片——第一张是陈露露在苏黎世机场与伯格保镖接头的侧影,她当时戴着墨镜,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第二张显示她将微型芯片藏入香水瓶,那是她惯用的伎俩,利用女人的随身物品作为掩护;第三张则是她昨晚进入伯格书房的监控截图,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她弯腰开锁的动作清晰可见,像一只正在撬食的狐狸。
瑞士联邦安全局的热成像记录显示,上周三晚八点十七分,你在伯格别墅停留了十三分钟。陈晓墨的语速平稳得像是在念天气预报,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十三分钟,足够安装三个窃听器,或者...拷贝一份加密文件。对于你这样的行家来说,时间绰绰有余,不是吗,陈小姐?他特意加重了陈小姐三个字,像是在提醒她,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陈露露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痕,像精美的瓷器被轻轻敲出一道缝隙。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珍珠耳坠在晃动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雨水顺着她精心打理的卷发滴落,在裸露的颈间汇成细小的水流,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那曲线曾让无数男人倾倒,也让无数目标放松警惕。她在心里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大脑像高速运转的机器,分析着对方的来意和弱点。
看来陈先生做了不少功课。她向前半步,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昂贵的法国香水,前调是柑橘和佛手柑,中调是玫瑰和茉莉,尾调是檀香和麝香,复杂而迷人,不过我很好奇,国安部什么时候开始雇佣私家侦探了?你的手法,可不太像正规军。她试图用言语试探对方的底细,同时也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对私人恩怨没兴趣。陈晓墨将文件袋向前递出十公分,雨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但他毫不在意,暗星组织的资金网络,我们必须彻底摧毁。那是一群喂不饱的恶狼,他们的存在只会让更多人陷入苦难。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仿佛这两个字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伤疤。
暗星?陈露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陈先生,你知道在情报圈里,这两个字值多少条人命吗?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提起,免得引火烧身。她向前逼近两步,几乎要贴上陈晓墨的风衣,温热的吐息喷在他冰冷的耳垂上,带着香水的甜腻和一丝危险的气息,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放我一马,我给你你想要的...情报,或者...别的什么。她说着,眼神变得迷离,像在施展某种古老的魅惑巫术。
陈晓墨纹丝不动,只有紧握文件袋的指节微微泛白,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多年前卧底时被注射致幻剂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旋转的白炽灯、冰冷的金属桌、还有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在他耳边低语背叛者都该下地狱。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他强迫自己回到现实,指尖的香烟被捏得变了形,烟丝从破裂的纸卷中漏出来,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三天前,你在维也纳用暗号联系了中情局旧部。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交易内容是伯格的行程路线,交换条件是美国国籍和证人保护计划。我说得对吗,小姐?
陈露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激的猫。这个男人竟然知道暗号?那是她在中情局受训时的个人代号,除了早已过世的教官,世上不该有人知晓!这个发现让她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后退半步,重新拉开安全距离,伞沿下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那是属于顶级特工的警觉和杀意。此刻,她不再是那只妩媚的狐狸,而是一条准备致命一击的毒蛇。
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陈晓墨和陈露露身上,冰冷刺骨。陈晓墨微微眯起眼,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陈露露精心粘贴的假睫毛上凝结的水珠,一串串,像极了无声哭泣后残留的泪痕。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与她平日的妖娆妩媚判若两人。
就在这风雨交加的瞬间,一段尘封的档案记录毫无预兆地闯入陈晓墨的脑海:陈露露,原名林晚秋。十五岁,本该是豆蔻年华,却被一个名为的恐怖组织掳走,从此坠入深渊。而她的父母,那对无辜的知识分子,双双殒命于那场代号为的残酷清洗行动中,尸骨无存。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一个家庭的破碎,和一个女孩被彻底扭曲的人生。他的心,莫名地抽紧了一下。
他们控制你弟弟,在迈阿密的医院。陈晓墨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每个字都要穿透这厚重的雨幕,但上周三,林晚舟已经被我国领事馆安全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