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手雷箱在锋利的斧刃下轰然炸开,引发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连锁爆炸。炽热的气浪夹杂着弹片横扫开来,火光瞬间吞噬了半个仓库,将林浩东冲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浴血般的金色轮廓。他借着浓烈的烟雾和混乱,如鬼魅般穿梭,一个鱼跃扑向墙角的铁丝网,双手抓住网沿,硬生生撕裂一道口子,紧接着发力撞开了通风管道狭窄的栅栏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启动火种计划!!!”艾琳娜气急败坏的尖叫被淹没在持续的爆炸声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活的!我要让他亲口说出他传递出去的所有情报!”
通风管道内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与残破的蛛网,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林浩东在狭窄逼仄的通道里艰难地匍匐前进,军靴不时踩碎几片脱落的瓷砖,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根据杰森用生命换来的存储卡里的情报,“火种计划”的启动密码每小时更换一次,而现在,距离下一次更换,只剩下九分四十秒。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铁板上行走。
黑暗中,他颤抖着摸出藏在战术靴内侧的微型手机。屏幕亮起,一道微弱的幽光映亮了他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庞。他调出相册,屏幕上立刻出现女儿林思雨那张稚嫩可爱的笑脸——那是她上次期中考试得了满分,举着试卷在电话那头兴奋地朝他挥手的样子,小脸上洋溢着纯真与骄傲。
“小雨……”林浩东的喉头猛地一哽,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他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女儿的笑脸,那是他所有坚持的意义,是他在这无间地狱中唯一的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痛楚如同一记警钟,狠狠敲醒了他几近崩溃的神经,也唤醒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决绝的力量。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绝不能让这些魔鬼伤害到小雨,伤害到那些无辜的孩子!
当他拼尽全力爬到通风管尽头,小心翼翼地拨开栅栏的缝隙向下望去时,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下方的会议室里,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发出幽幽的光芒——那赫然正是“火种计划”的三维模型!无数代表着危险的红点,如同瘟疫般在欧洲地图上密密麻麻地闪烁着,每一个红点旁边,都清晰地标注着一个“优秀学员”的编号。那些编号,林浩东再熟悉不过,每一个编号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生命,如今却成了这邪恶计划的一部分……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交织的火焰。
【最后通讯】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后槽牙,林浩东舌尖顶了顶那颗氰化物胶囊。胶囊外壳光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苦味——那是绝境时的解脱,是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但绝不是现在。他猛地咬牙,不是为了咬破,而是为了压制住喉咙口涌上的腥甜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
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是刚才翻越通风管道时被铁皮划破的。他用牙齿咬着领带一端,笨拙却迅速地在右手帮助下将伤口死死缠住。领带是妻子送他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深蓝色底上绣着细小白点,曾是他卧底生涯中唯一的暖色。如今,这抹暖色正被鲜血浸透,变成暗沉的紫黑。他几乎能闻到布料纤维吸收血液后散发出的、混合着铁锈和淡淡消毒水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前调。
林浩东深吸一口气,将微型摄像头小心地吸附在通风栅格的缝隙处,调整好角度。镜头对面,是地狱的景象。
宽敞的会议室被临时改造成了手术室,二十个赤着上身的“优秀学员”一字排开,坐在金属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等待被灌注程序的机器人。他们的脖颈上,一条狰狞的蛇形纹身盘踞着,鳞片栩栩如生,蛇眼用红色染料点出,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当他们无意识地吞咽口水时,那蛇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起伏,吐着信子,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正在给这些“学员”做手术,将米粒大小的炸弹模块植入他们的肩胛骨下方。没有麻醉,只有低沉的压抑的痛哼声偶尔响起,旋即被更浓重的死寂淹没。林浩东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些人,曾经或许和他一样,有家人,有生活,如今却成了行走的炸弹。
“目标坐标确认:伦敦希思罗机场t3航站楼,巴黎埃菲尔铁塔第二层观景台,柏林国会大厦西侧入口...”
一个女人的声音通过通风管的缝隙飘进来,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浩东的耳膜。是艾琳娜,这个组织的二号人物,以美貌和狠辣着称。此刻,她的声音却温柔得诡异,像是在吟诵情诗,而非宣布一场即将夺走数十万人性命的屠杀。
“...当地时间,明晚八点整,同步引爆!”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是权力带来的战栗,是毁灭欲即将得逞的兴奋。
林浩东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腰带夹层里的量子通讯器。这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是这些无辜生命最后的希望。他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枚比打火机还小的设备。
按下开机键,通讯器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起来——不是代表连接成功的蓝色,而是刺目的红色。电量显示:5%。
该死!林浩东暗骂一声。时间不多了。
他屏住呼吸,指尖在微型键盘上飞快跳跃,将刚才听到的坐标、时间,以及他之前搜集到的关于炸弹模块引爆方式的情报,压缩成一条加密信息。每一次按键,都像是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通风管道里被无限放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发送。”
当他颤抖着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同时将摄像头精准地对准了会议室中央全息投影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那是倒计时:7小时42分18秒。
数据流无声地涌出,如同暗夜中划破天际的流星,渺小,却承载着亿万生命的重量。它穿透层层加密的网络壁垒,越过浩瀚的海洋,以光速射向遥远的北京,射向国安部那台24小时待命的服务器。
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林浩东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通风管剧烈震动起来,灰尘簌簌落下,迷了他的眼睛。栅格外,一张绝美的脸缓缓浮现。苍白的皮肤,深邃的蓝色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涂着鲜艳红唇膏的嘴唇。是艾琳娜。她手里握着一把焊枪,枪口还冒着青烟,刚才的震动,正是她熔断栅格固定钢筋发出的声响。
最后几根钢筋应声而断,栅格被她轻易地取了下来。她的脸离林浩东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玩味的怜悯。
“林,”她开口了,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吐气如兰,却带着致命的寒意,“你知道吗?你的女儿,叫念念,对吗?”
林浩东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念念!他的软肋,他的命根子!
“她很可爱,”艾琳娜继续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小辫子。昨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抱着你的照片,问我...‘艾琳娜阿姨,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给我讲睡前故事呀?’”
“你...!”林浩东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怒火和恐惧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他几乎要从通风管道里扑出去,掐断那张巧言令色的嘴。
就在这时,掌心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声。
指示灯,变成了常亮的绿色!
信息发送成功!
林浩东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狂喜席卷了他。他成功了!那些信息传出去了!念念,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他们安全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溅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像一朵朵凄艳的红梅。
艾琳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看着林浩东的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你发送了什么?”
林浩东没有回答。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扯断了通讯器的天线。失去天线的通讯器瞬间变成了一块废铁,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但他还不放心,死死攥住设备,感受着它在掌心逐渐升温,直到外壳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他要让里面的芯片彻底烧毁,不留任何痕迹。
滚烫的残骸烙在掌心,带来剧烈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他感到无比清醒。
当通风管失去支撑,轰然坠落时,林浩东从管道中摔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但他却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过弥漫的灰尘,死死盯住艾琳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不再有丝毫颤抖,清晰而决绝,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
“告诉老猫...游戏结束了。”
话音落下,他仿佛看到老猫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看到妻子温柔的笑容,看到女儿念念举着满分试卷向他跑来的样子。
够了。他想。这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