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海底穹顶(2 / 2)

凌希玥用冷水泼了把脸,回到控制台前将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扫描存档。二十年前的校庆合影上,年轻的赵教授抱着年幼的她站在人群中央,身后的梧桐树落下金色光斑。当指尖划过屏幕上导师温和的笑脸时,全息投影突然闪过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画面撕裂成绿色的雪花。

怎么回事?郝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等画面恢复正常,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照片里十岁的凌希玥戴着的圆框眼镜反光处,清晰地映出了某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本该在三年前死于空难的男人,正站在二十年前的人群里,对着镜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量子幽灵...凌希玥瞳孔骤缩,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她突然想起昨夜服务器遭受的量子攻击,那些看似无规律的代码流此刻在脑海中重组,他不是在攻击服务器...他在寻找这个!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调出三年前的事故报告,赵教授的死亡证明在屏幕上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陈晓墨连滚带爬冲进指挥中心,怀里的平板电脑差点摔在地上:破译了!孙天煜...他要带燧人氏的核心算法潜逃!现在正在机场VIp通道过安检!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红色警示灯在凌希玥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死死盯着屏幕上开始倒计时的航班信息,严克俭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突然在脑内炸开:当所有人都以为你在第一层,而你其实在第五层时,真正的猎物已经落网。

高举!她抓起加密电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孙天煜是诱饵!严克俭的目标是...

话音未落,整栋大楼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应急灯的绿光将所有人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全息投影上缓缓浮现出严克俭的机械合成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恭喜你,小徒弟,你通过了第一关测试。现在,来寻找你导师真正的遗产吧——在量子叠加态的缝隙里。

郝剑一拳砸在墙壁上,混凝土应声凹陷出蛛网裂痕: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凌希玥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如蝶,调出导师最后三年的所有通讯记录:他在引导我们...关于二十年前那场空难的真相...当屏幕上出现某个瑞士银行的加密通讯地址时,她的动作突然僵住——那个Ip经过三重伪装后指向的,正是燧人氏项目的核心实验室。

不好!她抓起战术背包冲向电梯,作战靴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鼓点,赵教授有危险!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郝剑看见凌希玥作战服的内衬上,用银线绣着一行极小的字:量子态可以被观测,但不能被篡改——致我最优秀的学生。那是凌国梁的笔迹,也是国安部量子物理实验室的奠基石铭文,更是这位失踪多年的天才科学家留给女儿唯一的念想。

此刻在千里之外的深海中,伪装成科研考察船的潜艇里,严克俭缓缓摘下模拟人脸面具。卸妆棉擦过脸颊,露出一张与凌希玥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眼角的疤痕破坏了那份柔和。他看着培养舱里漂浮的大脑,透明营养液中无数神经突触闪烁着蓝光:哥哥,你的女儿比你更聪明,她一定会找到我们母亲的。培养舱侧面的标签在蓝光照射下,被覆盖的真实姓名逐渐显形:凌国栋——那个被官方记录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于空难的男人。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中,肖禹楠突然发现量子监控系统的异常波动。那些本该消散的绿色光点正在重新聚集,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当轮廓完全清晰时,所有人都看见那道虚拟人影穿着二十年前的白色实验服,胸前别着和凌希玥相同的守护者之星徽章。

这不可能...肖禹楠伸手穿过虚拟人影的身体,却在接触到徽章的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触摸到绝对零度的冰棱。

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凌希玥如出一辙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跨越时空的悲伤。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屏幕上正在起飞的航班信息,然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那是凌希玥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香水味。

追上去!郝剑抓起战术头盔,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那混蛋在告诉我们,孙天煜才是关键!

电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凌希玥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量子纠缠发生时,过去与未来本就是同一回事。她猛地拉开紧急制动,电梯厢在黑暗中剧烈摇晃,红色的楼层数字卡在与之间——这正是量子叠加态最形象的隐喻。

电梯井道里传来电缆轻微的嗡鸣,凌希玥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胸那枚银色徽章的边缘。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作战服布料传来,却无法平息她加速的心跳。楼层显示屏幽绿的数字如倒计时般跳动,每一次变化都像踩在神经末梢上。她的右手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导师教的量子加密算法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流动的光轨——那串由π值衍生的密钥,此刻正像条不安分的银蛇缠绕着她的指节。

叮——

地下三层的指示灯亮起时,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刺穿她强装的镇定:记住薛定谔的猫,它既是活的也是死的,就像你父亲。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实验室中央的身影让凌希玥的瞳孔骤然收缩。赵教授背对着她,驼峰般的脊背在环形实验装置的冷光中微微佝偻,手里那份蓝色文件夹的边角泛着熟悉的磨损痕迹——本该由孙天煜带走的燧人氏资料,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布满老年斑的掌心。

老人缓缓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镜片折射下显得模糊不清。他推了推镜架,喉结动了动:你终于来了,孩子。

凌希玥的右手无声滑向腰间快拔枪套,虎口抵着冰冷的握把。父亲临终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与眼前这个教她系鞋带、给她讲量子物理童话的老人重叠在一起。是你杀了我父亲?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泡过。

赵教授的嘴角牵起悲伤的弧度,将资料轻放在实验台上。玻璃台面映出他颤抖的指尖:我们都杀了他,包括你。他按下墙壁嵌着的红色按钮,实验室穹顶突然绽开无数光点,无数量子计算机的全息投影如星尘般悬浮,在空气中组成不断旋转的银河图谱。这才是燧人氏真正的样子——不是能源项目,是时空坐标。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机场VIp通道。廖汉生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孙天煜昂贵西装的衣领被他攥成一团。这个以狡猾闻名的情报贩子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像发现新大陆的孩童般兴奋:你们中计了...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扩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国安部指挥中心的警报声撕裂了短暂的平静。肖禹楠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跳跃,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高局!所有量子服务器都在同步执行同一程序!巨大的环形屏幕上,代表燧人氏核心数据的绿色数据流正分叉成无数支流,涌向全球各地的暗网节点。

高崇明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一把扯下来揉着眉心:严克俭的真正目的...视线扫过不断滚动的Ip地址,突然如遭雷击,他要让全人类都成为量子观测者!

凌希玥的目光落在实验台那份标注最终方案的文件上,导师临终前的喘息声突然在耳畔清晰起来:当所有人都看见真相时,谎言就会崩塌。她抓起资料的瞬间,实验室开始剧烈震颤,金属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赵教授突然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像老母鸡护住雏鸟:快走!去找到,那是唯一的希望!

爆炸的气浪将凌希玥掀翻在地,火光照亮老人胸前的徽章——与她左胸那枚一模一样的守护者之星,在烈焰中折射出温暖的金光。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指挥中心的防弹玻璃,尘埃在光柱里翻滚。所有人都盯着屏幕上逐渐稳定的数据流,严克俭的量子信号彻底消失,但燧人氏的数据正像病毒般在暗网蔓延。肖禹楠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看!有人在试图回收数据!

那个不断闪烁的节点坐标被红色方框锁定,深海某处的海沟——三小时前严克俭乘坐的货轮沉没之地。

他没死...凌希玥的指甲掐进掌心,战术背包的肩带被她骤然攥紧,高局,我申请执行普罗米修斯计划。

高崇明看着女孩眼底跳动的火焰,恍惚间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在暴雨中宣誓的年轻人。凌国梁牺牲时的抚恤金通知书还锁在抽屉最深处,如今这团火又在他女儿眼中燃烧起来。批准。他按下桌下的红色按钮,需要什么支援?

一艘潜艇,还有郝剑。凌希玥的目光掠过屏幕角落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父亲和赵教授并肩站在大学礼堂前,胸前同样别着闪亮的徽章。

算我一个。通讯器突然传来郝剑的声音,画面里他正拖着戴手铐的孙天煜走进指挥中心,军靴踩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这狐狸说,愿意带我们去找的老巢。

孙天煜抬起被打得青肿的脸,嘴角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狐狸笑:陈子序在哪?我要和他谈笔交易。

没人注意到肖禹楠的副屏上,一个绿色光点正缓慢移动,目标直指实验室废墟。数据流构成的机械眼在屏幕角落浮现,瞳孔里跳动的二进制代码逐渐成型:欢迎来到量子迷宫,我的小爱丽丝。

凌希玥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导师私密邮箱发来的信息只有两行——北纬37°24,西经14°11,以及一张深海照片。海沟底部,某个巨大的金属结构散发着幽蓝光芒,像沉睡千年的海底神殿。

游戏开始了。她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走向电梯。郝剑拽着孙天煜紧随其后,金属手铐在男人手腕上留下红痕。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高崇明望着女孩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突然低声自语:当所有人都成为观测者时,我们究竟在观测谁?

肖禹楠敲击键盘的手指猛然顿住。这句话,严克俭的加密日志里也曾出现过。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肖禹楠的额发,他的联觉能力毫无征兆地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这一次,不再是细碎的光影或杂乱的声响,而是一幅令人灵魂战栗的图景:无数翠绿的、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能量的光点,在他的“视野”中汇聚、流转,最终凝结成一只悬浮于地球之上的、难以言喻其巨大的独眼。那瞳孔深邃得如同万古长夜,而在那黑暗的核心,他清晰地“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场被尘封的空难的真相——一架编号为“燧人氏001”的银色实验机,像一只折翼的金属鸟,正在翻滚的云层中痛苦地解体,碎片如流星般坠入下方的蔚蓝。

“原来……如此……”肖禹楠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刚从沙漠中跋涉归来。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鼻腔里温热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胸前的制服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他用手背胡乱抹去,视线因失血而有些模糊,心中却有一个冰冷的念头愈发清晰:“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薛定谔盒子里那只可怜的猫……”在被观测之前,生与死,真实与虚幻,都只是叠加的概率云。

当最后一缕金红色的夕阳艰难地穿透指挥中心厚重的舷窗,在布满精密仪器的控制台上投下长长的、带着末日余晖的影子时,基地内所有的电子屏幕,无论大小,无论是主控大屏还是个人终端,都在同一时刻闪烁了一下,然后跳出了一条鲜红的推送新闻,标题醒目得如同烙印:【全球多地同步目击不明飞行物!形态特征与量子计算机模拟全息投影高度吻合!】整个指挥中心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哗然。惊呼声、桌椅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指挥中心的所有电子设备中响起,包括那些处于关闭状态却被强行激活的扬声器。那声音不再是往日冰冷刻板、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而是一个温和、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男声,仿佛一位洞悉一切的智者在向世人揭示真理:“各位……观测者们,”那个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严克俭!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过每个人的脑海。

与此同时,在数百米深的冰冷海底,“深海利剑”号攻击型核潜艇正悬浮在幽暗的海水中。凌希玥一袭深蓝色作战服,身姿挺拔地站在潜艇的舰桥上,海水中的暗流让潜艇微微晃动,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专注。她紧盯着声呐屏幕,屏幕中央,一个巨大到超出常理的未知物体正安静地蛰伏在海沟深处,它的轮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场。突然,导师临终前那语焉不详的话语如醍醐灌顶般在她脑海中回响:“……找到‘肝脏’……它是一切的关键……”她一直以为导师指的是某个隐藏的实体物品,或是某个代号。但此刻,看着屏幕上那个巨大的、仿佛同时存在于多个维度的能量反应源,她茅塞顿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不是实物,绝不是!导师留下的“肝脏”,指的是那个理论中只存在于数学模型里的——量子态的稳定叠加点!是整个系统的核心,是现实与虚幻的交汇点!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郝剑,语气斩钉截铁:“郝舰长,立刻准备深潜!目标,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

郝剑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明白!但我们要去做什么?”

凌希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一字一句道:“我们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既活着,又死了的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潜艇的囚室内,孙天煜慵懒地靠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手腕上的特制量子手铐闪烁着幽蓝色的冷光,如同毒蛇的眼睛,时刻提醒着他阶下囚的身份。他似乎对外面的骚动和舰桥的指令一无所知,只是微微侧着头,透过狭小的观察窗,凝视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那黑暗中偶尔有微弱的生物荧光闪过,更衬托出深海的死寂与神秘。

“你们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门口守卫的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嘲讽,“这世上最讽刺的事情是什么?”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笑容,眼神深邃地望向那片黑暗,仿佛能穿透海水,看到某个遥远的灵魂,“严克俭……他倾尽一生,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那个‘答案’,那个‘关键’……其实,只是他自己早已失落、被量子迷雾层层掩盖的……过去。”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深海利剑”号如同一柄沉默的黑色巨矛,缓缓驶进了马里亚纳海沟那如同巨兽喉咙般的幽深裂谷。探照灯的光柱在前方黑暗中徒劳地挣扎,照亮了一小片区域。突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探照灯所能触及的极限处,一座由无数闪烁着柔和光芒的量子计算机单元构建而成的、宏伟得令人窒息的海底城市,正静静地匍匐在深渊底部。城市的建筑风格超越了人类已知的任何美学,充满了流动感和非欧几何的诡异美感。而在城市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更加巨大的雕像——那是一个人形轮廓,双手高高托起,仿佛在支撑着整个海底穹顶,又像是在向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献祭。那雕像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线下,隐约竟与严克俭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