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您这是……”女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试图用更柔和的语气挽回,旗袍开叉处的手却已悄悄滑向手袋,那里或许藏着她最后的依仗。
“送客。”赵教授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块烧红的烙铁,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话音未落,两名身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安保人员已如同鬼魅般从两侧通道同时上前,动作迅捷而专业。女人脸色微变,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收起手袋里的东西,脸上重新堆砌起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假笑:“抱歉抱歉,打扰了教授,我只是还有几个关于……”
“我的演讲结束了。”赵教授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他动作沉稳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轻响,却像是某种宣告。随后,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起身时,保温杯底部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如同警钟长鸣。“国家培养我六十年,”老人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锐利,“不是让我在这里,用国家的机密,来换取你们那点可怜的好奇心,或者某些人的肮脏利益。”
当赵教授在郝剑警惕的护卫下走向休息室时,陈子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信息的提示。是陈露露发来的加密彩信。点开,一张模糊的男人侧脸照映入眼帘,背景是会展中心那布满灰尘的中央空调通风口格栅。照片下方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真正的猎手,总藏在猎物看不见的地方。”彩信附带的实时定位显示,拍摄地点,赫然就在主会议厅正上方的设备层!一股寒意顺着陈子序的脊椎瞬间爬升。
几乎就在同时,通讯频道里突然接入凌希玥带着电流杂音的紧急呼叫,声音因急促而显得有些变形:【警告!检测到强电磁干扰!通风管道内……有多个热源正在快速移动!】
陈子序猛地抬头望向天花板,中央空调出风口的格栅在冷光灯的照射下,投下蛛网般交错的阴影,那些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中扭曲、蠕动。他心中一凛,刚才赵教授演讲时,那些隐藏在会场各个角落的“眼镜”——无论是林浩东那支看似普通的钢笔里可能藏着的微型摄像头,还是刚才那个女人手袋里的录音设备,亦或是此刻正潜伏在通风管道里,如幽灵般悄然接近的猎手……最终,都败在了老人那句掷地有声的“国家机密”面前。那四个字,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所有窥探的目光与贪婪的欲望,都挡在了无形的壁垒之外。
走廊尽头,就在即将进入休息室的那一刻,赵教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廖汉生年轻而坚毅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与郑重:“小伙子,”他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这把老骨头更重要。国家的未来,在你们肩上。”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金属U盘,不由分说地塞进廖汉生的手心。那U盘冰冷坚硬,边缘却被老人的体温焐得温热。“这是备用数据,”老人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记住:技术可以被摧毁,设备可以被破坏,但科学家的骨头,不能弯!一点都不能!”
廖汉生握着那枚U盘,只觉得老人的手掌粗糙如砂纸,那是常年握笔、做实验留下的痕迹,充满了岁月的质感。然而,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却滚烫得惊人,一路烫到他的心底,烫得他眼眶微微发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与感动在胸中激荡。他用力点了点头,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
与此同时,在主会议厅正上方阴冷狭窄的通风管道内,某双覆盖着夜视仪的镜片闪过一丝幽绿的寒光,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十字准星稳稳地锁定了走廊尽头那个略显佝偻的苍老背影,距离在不断缩短,呼吸在面罩下变得粗重而压抑。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缓缓扣下扳机,金属机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死亡的气息在冰冷的管道中弥漫——但那根决定生死的扳机,最终却停在了击发前的最后一毫米。
因为,那个苍老的背影,此刻正微微侧过身,对着会场方向墙壁上悬挂的那面鲜红的国旗,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近乎呢喃的声音低语,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坚定:“老伙计们,我守住了……咱们当年的誓言,我没忘。”
这句话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奇异地顺着空调的气流,悄无声息地飘散在会场的每个角落。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不同人的心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有人不屑,有人震惊,有人疑惑,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陈子序紧紧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个正在逐渐模糊、最终消失的热源信号,脑中豁然开朗,突然明白了陈露露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当“暗星”组织的猎手们以为他们的猎物是某项尖端技术、某个冰冷的数据时,他们早已在赵教授用毕生风骨筑成的无形城墙前,彻底暴露了自己,变成了那群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的靶子。
老人的风骨,便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亦是最坚固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