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沼深处特有的黑瘴砂,实则为某种毒蟒蜕皮时与沼泥混合凝结之物。”田作荣没有丝毫停顿,“蕴含阴煞之毒与微弱生机,极为矛盾。需以烈阳之火煅烧三日,去其毒性,方能入药,是炼制某些特殊解毒丹或炼体丹药的辅料。特性狂暴,极易与常见的‘阴凝砂’混淆,后者触手冰寒,而此物触手微温。”
赵明轩瞳孔微缩,脸色终于有些变了。这黑瘴砂是他师父偶然所得,特意考较过他,他当初还差点认错,对方竟能丝毫不差地道出,甚至点出了最关键的混淆点和辨别方法!
他不信邪,又连续指了七八种药材,有扭曲如蛇的枯根,有色彩斑斓的矿石粉末,有散发着蜜糖香气的诡异花朵。
然而,无论他取出如何冷僻、如何诡异的药材,田作荣都如数家珍,应答如流。不仅名称无误,其生长环境、药性阴阳、君臣佐使中的地位、炮制火候的微妙差异、甚至某些药材背后鲜为人知的传说典故,都能道出一二。其知识之渊博,细节之掌握,令人叹为观止。
反倒是田作荣偶尔反问一两种看似普通、实则有多重变种的药材时,赵明轩竟有两次出现了迟疑和犹豫,需仔细回想才能答上,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
丹房内气氛变得极其诡异。那杂役弟子早已目瞪口呆,看向田作荣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敬。赵明轩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之前的倨傲和从容早已消失不见,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原本想用自己来自州府的广博见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这方面的积累,深厚得如同无底深渊!这简直匪夷所思,一个乡下宗门的弟子,如何能识得这么多稀有药材?甚至有些连他也只是勉强认得,对方却如老朋友般熟悉!
田作荣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仿佛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无数个挑灯夜读、啃食干硬笔记、对着杂草反复辨认的日夜,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怎样的光华。
终于,当田作荣将最后一种形如婴儿手掌、干枯发黑的“鬼面菇”的来历、毒性、以及唯一能中和其毒性的伴生植物“向阳兰”都详细说明后,赵明轩张了张嘴,却发现再也拿不出任何能难住对方的药材。
他带来的数十种药材,已被尽数辨明,无一错漏。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赵明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无形中抽了数十个耳光。他本想羞辱对方,结果却被对方用最纯粹的知识碾压得体无完肤。
这场文斗,胜负已分,而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争议的惨败。
赵明轩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之前的优越感被击得粉碎,只剩下难堪的羞愤和一丝不愿承认的震惊。他盯着田作荣,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再也看不到丝毫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隐晦的忌惮。
这个田作荣,绝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