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的铩羽而归,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各方势力心中激起的涟漪缓缓扩散,但表面上的淮水战线,却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异样的平静。张辽谨守营寨,操练兵马,斥候的活动范围甚至略有收缩,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北岸的曹军,仿佛一头收拢了爪牙的猛虎,在暗处默默舔舐并不存在的伤口,等待着下一个扑击的时机。
龙鳞城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
内城已然稳固,虽不宏伟,但核心区域的功能性建筑——衙署、粮仓、武库、营房、以及那几座扼守要冲的箭塔——均已完备。城墙之上,日夜有精神抖擞的哨兵巡视,那面残破的“陆”字旗和新建的“龙骧营”战旗在淮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这片土地不屈的意志。
陆炎并未满足于此。在庞统、鲁肃的辅佐下,一系列旨在恢复元气、巩固根基的“新政”,开始在龙鳞城及其控制的周边区域推行。
其一,军功授田,寓兵于农。 这是庞统借鉴古法,结合现状提出的核心政策。所有参与龙鳞城保卫战及重建的将士、民夫,按其功绩大小,登记在册,授予不同额度的荒田或清理出的熟田。龙骧营、淮泗营将士作为常备军,其家属优先授田,且免赋税三年。此举极大激发了军民归属感和战斗意志,兵源与粮源得以初步结合。广袤的废墟和无人区被重新划分,无数人开始在曾经浸透鲜血的土地上,播下来年希望的种子。
其二,匠作营与百工激励。 鲁肃负责将城中所有工匠,无论原属军中还是民间,统一编入“匠作营”,按技艺高低评定等级,给予钱粮补贴乃至未来的田宅奖励。集中资源,优先保障军械、农具、船只的修复与打造。同时,鼓励工匠钻研技艺,若有改良创新,视成效重赏。一时间,工匠地位显着提升,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效率大增。
其三,简律安民,招抚流亡。 陆炎亲自与庞统厘定颁布了十八条简明军政法令,核心是惩处奸细、盗窃、临阵脱逃等重罪,强调公平与效率。对于战后大量存在的孤儿寡母,设立抚恤司,由官府拨付基本口粮,并组织其从事纺织、编织等力所能及的劳作。同时,派出小股队伍,深入周边山林水泽,招抚因战乱逃散的百姓,许诺授田、免赋,吸引其回归。渐渐地,龙鳞城不再仅仅是军堡,开始恢复一丝人烟与生气。
这一日,陆炎在庞统、鲁肃陪同下,巡视新垦的屯田区。只见大片土地已被清理出来,军民们正在田间地头忙碌,引水灌溉,施肥播种,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已少了惶惑,多了专注与期盼。
“主公,照此下去,若天公作美,秋后当可收获一季豆粟,虽不足以完全自给,但能极大缓解粮荒。”鲁肃指着阡陌纵横的田地,语气中带着欣慰。
庞统却捻着胡须,小眼睛扫过田间,低声道:“成效初显,然隐患亦存。授田之策虽激赏人心,然田地肥瘠不等,分配难免有不公之处,需严防胥吏借此渔利,寒了将士之心。再者,流民不断归附,户籍管理、土地划分压力日增,若处置不当,恐生内乱。”
陆炎点了点头,庞统所言,正是他心中所虑。发展必然伴随新的问题。“士元所虑极是。子敬,抚恤司与户籍管理需增派人手,务必做到公正透明。凡有营私舞弊、欺压良善者,无论何人,严惩不贷!”
“诺!”鲁肃郑重应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淮水方向奔来,马背上的正是淮泗营的一名军侯。
“主公!鲁大人!下游发现不明船只窥探!看形制,似……似是江东的哨船!”
几人神色一凛。江东?他们想做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建业,吴侯府邸。
孙权看着诸葛瑾从龙鳞城发回的最新密报,以及吕蒙从巢湖前线送回的有关龙鳞城新政与蒋干到访的消息,碧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军功授田,编练匠户,招抚流亡……这陆文韬,手段倒是老辣。”孙权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张昭,“子布,你看如何?”
张昭仔细看完,沉吟道:“主公,陆炎此举,意在扎根。其恢复速度,远超预期。尤其是这军功授田,看似简单,实乃收拢军心、绑定利益之妙法。长此以往,龙鳞城恐非疥癣之疾,而成肘腋之患。”
“哦?子布是觉得,当初援助错了?”孙权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