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提到了‘欠他的’。”顾衍的语气复杂,有滔天的震怒,有被挑衅的戾气,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疲惫,“这些年,顾氏在商场上,挡了很多人的路,也让很多人……倾家荡产。我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坦白地剖开自己商场上的那一面。
那些在财经新闻里被一笔带过的商业倾轧,背后都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和被改变的人生。
而现在,有人从那些废墟里爬了出来,带着复仇的火焰,找上了他们。
“他的目标是我和孩子们!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林溪抓着他的衣襟,声音颤抖。
“听话!”顾衍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眸里翻涌着偏执的、近乎疯狂的保护欲,“这不是你能不能管的问题!是对方的手段,肮脏到没有底线!我不能让你和孩子们,冒任何风险!”
他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肌肤,声音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溪溪,算我求你。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
林溪看着他眼底的疯狂与脆弱,心被狠狠地揪紧了。真的怕了。
“顾衍,”林溪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我们是夫妻,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瞒着我,一个人去冒险。”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就让我跟你站在一起。你负责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负责守好你的后方。我可以帮你分析这个‘凤凰’的心理,他越是自负,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顾衍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与清醒,眼底痛苦的挣扎愈发浓烈。
他松开她,转身走到窗边,背影萧索。
“我只是……无法想象,如果你们……”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恐惧,却让林溪的心都疼了起来。
她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不会的。”她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声而坚定地说,“我们不会有事。因为有你在。”
顾衍的身体僵了僵,随即,他转过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好。”他妥协了,“我们一起。”
回到家,别墅里的灯火通明,张妈已经做好了晚餐。但谁都没有胃口。
林溪先去看了看女儿们,她们正在儿童房里,由生活老师陪着玩积木,天真烂漫,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
林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关上门。
顾衍已经在书房里了。林溪走进去时,他正打着电话,说的是一些她从未听过的名字和代号。他的语气冷静而凌厉,像一位正在排兵布阵的将军。
“……对,动用‘夜鹰’所有的人脉,把这几年在东南亚和欧洲异常活跃的华人富豪,全都给我查一遍!尤其是那些突然发家,背景不明的!”
“……我要知道‘K’组织所有高层的动向,我要他们内部乱起来。”
挂了电话,他看到林溪,眼底的森然戾气迅速褪去,化为一片柔软。
“吓到你了?”
林溪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一份份标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
“我只是在想,这个‘凤凰’,他为什么要用这个代号。”林溪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探讨,“凤凰,浴火重生。这代表着,他经历过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而他认为,那次打击,是你造成的。”
顾衍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很自负,甚至自恋。”林溪继续分析道,“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抛出秦悦和安妮这两颗棋子,像是在下一盘棋,享受着戏弄猎物的过程。这说明,他极度渴望被关注,渴望证明自己比你强。”
“所以,他一定会给自己,搭建一个华丽的舞台。”顾衍接过了她的话,“他会选择一个万众瞩目的时机,用一种最戏剧化的方式,来宣告他的归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们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书房里流淌。
顾衍没有回卧室,他让周扬送来了一箱又一箱的陈年档案,那都是顾氏集团成立以来,所有重大的商业并购案和对手公司的资料。他要从这堆故纸里,把那只“凤凰”的原型,给挖出来。
林溪也没有睡,她泡了两杯浓茶,一杯放在顾衍手边,一杯自己拿着。她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陪着他。
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商业文件,但她能在他翻阅到某一份档案,眉头紧锁时,轻声问一句:“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便会言简意赅地,跟她讲述一段段尘封在商业史里的恩怨情仇。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已经陷入沉睡。
书房里,只有台灯的光晕,和两人偶尔的低语。
林溪看着对面那个专注而疲惫的男人,他为了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按压着他紧绷的太阳穴。
顾衍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握住了她在自己头上游走的手。
“去睡吧,这里有我。”
“我陪你。”林溪没有收回手,声音坚定。
顾衍没有再劝,他只是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带着凉意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