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区区褚元龙五个跳梁小丑,土鸡瓦狗之辈!他们若真敢在老夫突破时前来找死,老夫也不介意在晋升途中,顺手便将他们一并解决了!又能费得了几番手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只要对武功突破稍有了解之人,脸上都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
谁不知道突破之时,武者需心神合一,引导庞大能量冲击瓶颈,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凶险不过?别说“顺手解决”五个八品好手的搏命攻击,就是稍微分神应对一下外界的普通干扰,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万劫不复!
任我行这番话,分明就是被岳不群问到了痛处,却又拉不下脸承认,只好硬着头皮死撑场面,其强词夺理、外强中干之态,已是昭然若揭。
一时间,场中气氛变得十分微妙。任我行那刚刚因突破而建立的、如同神魔般的无敌形象,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岳不群,则凭借着这番连消带打、有理有据的质问,将主动权,隐隐抓回了自己手中。
岳不群见任我行那番“顺手解决”的强辩已是漏洞百出,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他却不急不躁,反而顺着对方那勉强维持的颜面,继续以那种温和却锋利的语气说道:
“任教主神功无敌,自然不将褚元龙那等跳梁小丑放在眼里。或许真如教主所言,即便他们前来骚扰,教主亦能临阵突破,反掌之间将其诛灭。”
他先是将任我行捧了一下,随即话锋如同绵里藏针,悄然转折:
“但是,任教主,这世间之事,终究讲究一个‘事实’。” 岳不群的目光变得无比清明,直视任我行那双闪烁不定的异色瞳孔,“事实就是——方才那一个多时辰里,是岳某站在这里,是岳某耗损了大半紫霞真气,是岳某以手中之剑,实实在在为您挡住了褚元龙等五人的亡命攻击,确保了您突破过程未受丝毫干扰。”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任我行的心头,也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那么,敢问任教主,岳某此举,为您扫清障碍,护持周全,使得您能心无旁骛、安然无恙地完成这至关重要的突破……这是否,等同于——救了您一命?!”
救了您一命!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任我行的心神之上!
他纵横一生,霸道桀骜,何曾受过如此直接的、关乎性命的恩情胁迫?尤其是这份恩情,来自一个他并不十分看得起的“正道掌门”,而且是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赤裸裸地揭开!
任我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微微起伏,那双重瞳之中黑色与紫色的光芒剧烈地交织、碰撞,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与汹涌的怒火。他想反驳,想否认,想一掌将这巧舌如簧的岳不群毙于当场!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方才那激烈的战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非岳不群独斗五名八品高手,并将其击溃,任我行的突破绝无可能如此顺利!这份护法之恩,这份等同于救命之情,他赖不掉,也否认不了!
“哼!” 任我行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着滔天怒意的冷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言语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极度不爽却又无法辩驳的憋闷。
岳不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见任我行已然理屈词穷,便不再给对方喘息之机,立刻趁热打铁,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既然任教主也默认了此事,那么,您便是欠了岳某一条命。” 岳不群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岳某这个人,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着我,尤其是如此大的人情。所以,我想请任教主,现在就把这份恩情,还给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面露希冀、又带着恐惧的正道人士,缓缓说道:
“任教主您身份尊贵,乃是当世绝顶的人物,您的一条命,价值连城,抵得上千军万马,万千性命。眼下这里,少林、恒山的诸位师兄师妹,加上其他江湖朋友,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余人。用您欠下的这条命,换取这一百多人的平安离开,想必在任教主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顺水人情吧?”
“岳某别无他求,只请任教主高抬贵手,将这份恩情,此刻便还予我,放过他们。自此,你我两清,互不相欠。如何?”
岳不群这番话,可谓是算计到了极致。他先将任我行的命捧到极高的位置,再用这“高昂”的代价,来换取看似“廉价”的一百多人的性命,让任我行难以拒绝。拒绝,就意味着他任我行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连一百多人的性命都不值;答应,虽然憋屈,但至少全了他“恩怨分明”和“身份尊贵”的颜面。
任我行死死地盯着岳不群,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他从未想过,自己刚刚突破,功力通神,正欲大展拳脚,重掌乾坤之际,竟会被一个人用如此方式,逼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答应?心有不甘,奇耻大辱!
不答应?理亏于人,颜面尽失,传扬出去,他任我行成了忘恩负义、连救命之恩都不认的小人!
这两种结果,都是他极度不愿接受的。
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任我行,等待着他的决断。这恐怕是这位魔道巨擘一生中,最为难堪和憋闷的时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