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背靠着墙,掌心仍贴在澹台静后背命门处。他指节泛青,气息微促,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在下巴处聚成一滴,无声砸落在她肩头衣料上。屋内寂静,唯有两人呼吸交错,一轻一重,渐渐趋同。
澹台静闭着眼,神识如细丝般探入他经络。她察觉到他体内真气断续,几近枯竭,脉息如风中残烛,却仍在强行维系运转。她指尖微动,悄然将一丝灵力逆向渡入其任脉,助他稳住根基。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一场不敢醒来的梦。
陈浔眉头几不可察地一颤。他感知到了那缕温润之力,却没有打断,反而将手掌压得更实,仿佛用体温传递某种无需言说的承诺——你不必替我承担,但我不会退开。
半晌,她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再运功了。”
“快好了。”他嗓音沙哑,像是被砂石磨过,“封印反噬未清,不能停。”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他从不会为自己留退路。可正是这份明知故犯的执拗,让她心头像被什么攥住,闷痛难言。
屋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干裂的泥地上发出轻微脆响。货郎之子端着药碗推门进来,木门吱呀一声晃动,带进一丝黄昏余温。
他刚迈进门槛,脚步就顿住了。
屋里两人靠得极近,陈浔一手撑在她背后,另一手扶着她左臂,额头几乎抵上她的发侧。澹台静虽看不见,但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温热拂过耳际,让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少年愣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陈大哥,澹台姐姐,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吃醋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澹台静脸颊微红,下意识往后稍退半寸,手指却不自觉绞紧了袖口。陈浔也略显局促,迅速抽手接过药碗,低声斥道:“别闹,喝药。”
语气硬,动作却极轻。他吹了吹药汤,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
她微微仰头,小口啜饮。苦涩顺着舌尖蔓延,却被心底一丝隐秘的暖意冲淡了几分。药汁入腹,一股温和的热流缓缓散开,驱散了些许寒意。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缓。
陈浔一怔:“什么?”
“平安镇的梅林。”她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说过,等我眼睛好了,要带我去摘梅花。”
他握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记忆如潮水涌来——雪夜、破屋、油灯昏黄,她躺在床榻上,发间缠着白布,他蹲在一旁喂药,随口说了句胡话,原以为她早已忘记。
“记得。”他低头看着碗底残液,“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蒙眼的绸带。那布已被汗水浸湿一角,贴在皮肤上有些发凉。她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看不见,倒是省了挑花的心思。”
“我不嫌麻烦。”他说完,放下药碗,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布巾,递过去。
她伸手去接,指尖无意擦过他掌心。那一瞬,两人都没动。时间仿佛凝滞,只有窗外风吹瓦片的轻响,和远处山林隐约传来的鸟鸣。
货郎之子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把药盘放在门外石阶上,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扬起。
屋内,陈浔见她额角仍有冷汗,便伸手替她拭去。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你该休息了。”她说。
“你先睡。”他靠着墙坐下,情剑横放在膝上,剑身裂痕斑驳,却依旧握得牢固。
“你不躺下?”
“我还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守着你。”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轻轻触上他左肩旧伤的位置。那里曾被青衫客一剑贯穿,如今只剩一道深痕,皮肉凹陷,触之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