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一艘快船解缆离港,破开晨雾,向着碧涛防线总指挥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船艉,一名军中书记官紧抱着以火漆密密封存的军情简报,面色肃然。
简报之中,详细记录了昨日白沙岛以极小代价全歼敌军三百余众的辉煌战绩。但其中最浓墨重彩、最核心的部分,却是附于其后的一份《关于以神念节点构筑预警网络之初探》。
这份由王进口述、马延凯亲自润色并极力主张的报告,毫无保留地将“神念网络”的构建原理、节点挑选标准、训练要点、实战效能及目前存在的缺陷,尽数阐明。
“……此法若能量化推行于碧涛乃至血涛、惊涛防线,我军将士将如获天眼,异族潜行偷袭之术几近失效,前线儿郎伤亡必可大减!末将马延凯,以项上人头担保此报绝无虚言,恳请将军大人速议决断!”
马延凯站在码头,目送快船消失在海平面,久久未动。
他深知这份报告的价值,更知将其上缴可能意味着王进这等奇才或许很快会被调往更重要的岗位。
但他更知道,每多耽搁一日,其他防区的同胞兄弟,就可能因无法提前预警而多流无数鲜血。
私心?在这人族共抗外侮的大势面前,微不足道。
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轻声道:“校尉高义。”
马延凯回头,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王进的肩膀:“屁的高义!老子只是不想下次去军部开会,又被那帮家伙哭丧着脸说又死了多少弟兄!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但能少死几个,总是好的!”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倒是你,这法子一交上去,你这‘宝贝’怕是藏不住了。”
王进望向浩瀚海洋,目光沉静:“若能多救几人,藏不住便藏不住。薪火传承,非一人之事。”
他所追求的,从来不是独善其身的力量。
快船劈波斩浪,一路无阻,于当日傍晚时分抵达碧涛防线总指挥部所在的新建重镇——威海镇。
军情简报被以最快速度送入中军大帐。
聂血锋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展开这份来自前沿哨岛的急报。他目光如电,迅速掠过前面的战果统计,直接聚焦于马延凯附上的那份《关于以神念节点构筑预警网络之初探》。
他看得极为仔细,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良久,他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将简报递给一直侍立在旁的参谋司司长左燃。
“左司长,你看看这个。”
左燃双手接过,快速浏览。
当看到关于神念网络的构想时,他不由轻笑一声:“将军,我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想到这个法子。以节点扩大覆盖,思路并不算新奇。我们的舰船作战不就是如此吗?只是他们恐怕没想到,我人族心相师何其稀少,此法纵有可取之处,也难以大规模推广啊。”
他指着报告中关于运用“神念共鸣”之法挑选节点士兵的一段,说道:“不过,这敢为商队雏鹰营所学的‘神念共鸣’之法,用以感知将士精神强弱与韧性,筛选可用之才,此法倒是颇为务实,或可在各军推广,至少能更好的甄别、培养有潜力的苗子。”
聂血锋却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左司长,此法的可贵之处,并不在此。”
左燃闻言一怔,再次仔细研读报告,眉头微蹙:“恕属下愚钝,除了筛选之法,此网络构想虽妙,却如空中楼阁……还有何更深层的可取之处?”
“你不是心相师,自然难以洞察其中关窍。”聂血锋微微一笑,“看来,得请一位专业人士来为我们解惑了。来人,去请徐钊奇心相师速来大帐。”
片刻后,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位身穿湛蓝长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大步走入,正是负责整个碧涛防线心相师调度的徐钊奇。
他修为已至心碑境,此前沧澜江战役中,立于赤蛟舰上统御全局的心相师便是他。
“聂将军,何事如此紧急?老夫正在调试……”徐钊奇话音未落,聂血锋已将那份简报递到他面前。
“徐老,请看这个。”
徐钊奇略带疑惑地接过,目光扫过纸面。起初尚且平静,但仅仅十余息后,他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妙!妙啊!!”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化整为零,聚零为整!以凡俗将士之神为节点,补心相师念力覆盖之不足!此网若成,何止预警?敌军动向在我眼中将如观掌纹!其潜行、渗透之优势,荡然无存!若是再进一步推展开来,各网络若能勾连呼应,岂不是……岂不是能在我人族防线之上,织就一张笼罩万里海疆的‘天网’?!”
他说到此处,因那宏伟的构想而激动得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左燃见他如此失态,更加不解:“徐老,此法构想固然精妙,可正如我方才所言,我人族哪有如此多心相师作为各网络的核心?若无核心,此网不过是无根之木啊。”
徐钊奇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闻言双眼一瞪,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懂个屁!榆木脑袋!只盯着心相师数量,却看不到此法的真正颠覆之处!”
左燃顿时面露尴尬,但他深知这位老爷子在心相之道上的权威地位,加之其师门渊源和火爆脾气,在整个碧涛防线都是出了名无人敢惹的存在,只得讪讪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