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眼中果然掠过一丝讶异,
随即那讶异便化作了更为柔和欣慰的笑意,在她雍容的面庞上徐徐漾开:
“我们初儿成了婚,果然是长大了,比小时候文静懂事多了。”
她说着,朝严初伸出手,
那姿态自然而亲昵,真如同寻常人家慈爱的母亲招呼自家孩儿一般:
“来,到皇额娘身边来,让皇额娘仔细瞧瞧,这几日可曾胖些没有?幸儿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严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愣愣地站起身,依言走到皇后座旁,
鼻尖萦绕着皇后身上清雅的兰芷香气,竟有些无措起来,不知接下来该做何反应。
皇后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垂在身前、仍显有些单薄的小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极轻地拍了拍,那动作充满了怜惜。
“好孩子,你受苦了……”
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哽咽,
“受了这么多的罪……如今好了,雨过天晴了。
往后,定要和幸儿好好的,夫妻同心。
也……也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让皇额娘也能抱上白白胖胖的皇孙……”
话语里的疼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皇后看着眼前这张褪去了儿时婴儿肥、显出清丽轮廓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酸楚与怜爱翻涌而上。
眼前这个孩子,明明从小就是个心性纯良的,
为了护着那时处境艰难的幸儿,不惜把自己扮成个人憎狗嫌的“恶童”,
替他去争、去抢,替他挡去多少明枪暗箭,也替她自己挣来了满城的骂名。
好不容易及笄长大,却又被卷入更深的权谋漩涡,被安上“品行不端”的污名,草草下嫁。
在那不爱的三年里,挨着冷漠,守着孤寂。
原以为苦尽甘来,谁知命运弄人,一次次被推至风口浪尖,几番生死,
最后更是……在那最美好的年岁里,无声无息地昏睡了整整四年,几乎耗尽了生机。
这其中的任何一桩、一件,落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足以摧折心志。
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皇后心中无声叹息:
老天爷,就让这孩子往后都甜一些吧。她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皇额娘,您别难过,儿臣不苦的,真的!”
严初被皇后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感染,鼻尖一酸,眼眶也跟着泛起潮热。
她急急地开口,
“殿下……殿下他对儿臣极好,事事都顺着我,护着我。”
她笨拙地想要证明自己过得很好,不希望这份迟来的、滚烫的关怀,最终化作一声沉甸甸的叹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皇后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那轻轻抚过她手背的温柔。
……真的好像她想象中“妈妈”的样子。
那是她两世为人,都从未真切体会过的、来自母亲的疼爱。
她又陪着皇后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直到毓秀姑姑轻声提醒皇后该用药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告退出来。
踏出长春宫那朱红的大门,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
严初却仍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