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外
严初确实“活泼”得很。
她趁着等候传唤的功夫,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躲在宫墙根下,试图将前世记忆里的“广播体操”简化施展。
时而扩胸,时而扭腰,动作幅度极小,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运动……唤醒沉睡的肌肉!抵御春日早晨的邪恶寒气!”
正当她做到“体转运动”,小脑袋贼兮兮地左右转动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毓秀姑姑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
严初瞬间收势,双手乖巧地交叠于身前,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收,
方才那“活泼”劲儿荡然无存,俨然是一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端庄持重、乖巧儿媳模样。
变脸之快,堪称一绝。
毓秀姑姑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沉稳得体的模样,上前恭敬道:
“太子妃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进去,您请随奴婢来。”
严初微微颔首,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努力维持着温婉人设:
“有劳姑姑前面带路。”
说罢,她便迈着标准的莲步,跟在毓秀姑姑身后,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
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裙摆下那双绣鞋的尖尖上,绝不东张西望,力求将“规矩”二字刻在脑门上。
她对这位中宫皇后其实了解不深。
幼时为了维持“恶童”人设、替她的阿幸在宫中“伸张正义”那会儿,
众人念在她父亲安阳侯的功绩,只要她闹得不太出格,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她更是格外宽容,从不曾严厉约束,
甚至可说是有些“放任自流”,由着她在这九重宫阙里横冲直撞,只要她高兴便好。
因此,在严初那点有限的认知里,对皇后的印象便只浓缩成一句:
大抵是位顶和善的娘娘吧。
“初儿——”
严初一只脚才刚迈过主殿那高高的门槛,主位上便传来一声轻唤。
那语调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端肃沉静,反而带着几分意外的轻扬,尾音微微上扬,
仿佛对她的到来……颇为期待?
她心头一松,忙加快脚步迎上前去,规规矩矩地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声音放得又软又糯:
“皇额娘万福,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本是抬手欲止,可见小丫头行云流水、一丝不苟的模样,
想到这毕竟是太子妃大婚后的首次正式请安,其中蕴含的郑重与心意,
便又含笑受了这全礼,只温声叮嘱:
“快起来,地上凉。”
严初这边刚站起身,那边机灵的宫人早已搬来了铺着软垫的梨花木椅子,
悄无声息地安置在皇后下首不远不近的合宜位置。
“初儿,身子可大好了?”
皇后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你才新婚,正该好好歇息,将养精神。往后不必如此拘礼,一大清早强撑着过来。白日里得了闲,随时来陪皇额娘说说话儿,便是最好的了。”
“回皇额娘,儿臣身体好着呢!生龙活虎,精神头足得很!”
严初一坐下,脸上就扬起一个甜甜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脑子里飞速搜刮着前世今生所有能讨好女性长辈的词汇,像倒豆子似的,清脆又热络地往外蹦,
“给您请安是应当应分的,儿臣心里也惦记着皇额娘,想多来陪您说说话,拉拉家常呢~”
她这番话说得又甜又脆,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却又比小时候那无法无天的模样不知“规矩”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