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拖着满身倦意回到这座空旷冰冷的东宫时,
那被强行压抑的蚀骨思念,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更加汹涌地弥漫开来,
瞬间占据他全部的感官,让他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钝痛。
此刻,他静立在寝殿门外,望着眼前这片熟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
竟生出几分怯意,不敢轻易迈入。
这殿内的一器一物,皆是他亲手挑选布置,处处藏着她的喜好,染着她的痕迹。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这里,
看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听她叽叽喳喳地评价每一处细节。
可如今,这满室的精心准备,都沉寂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的初初,永远不会看到,也永远不会踏入这片他为她构筑的天地了。
也不知道……她今日过得开不开心?
有没有好好用膳?
睡得可还安稳?
她……是不是在怪他?
怪他这个言而无信的坏人,迟迟不去看她……
裴衍幸在冰冷的殿门外驻足良久,夜露几乎浸湿了衣袍的肩头,他才几不可闻地深叹一声,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稀疏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然而,就在踏入殿内的一瞬间,裴衍幸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不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香气——
是那种独属于初初的,带着点清甜花果气息,又混合着她本身温暖体香的的味道,
是他魂牵梦萦、刻入骨髓的气息。
可随即,一股冰冷的厌烦与暴戾瞬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连点亮烛火的心思都无,径直走到床边,动作带着倦怠的漠然,
褪下沾染了夜露的外袍,随手掷在一旁的衣架上。
然后,转向那片看似空无一人的黑暗,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在孤动手杀你之前——滚出去。”
无非又是他那“用心良苦”的母妃,或是其他揣摩上意、妄图攀附的臣子,往他房里塞了些不知所谓的女人。
甚至还会处心积虑地,专门挑选那些身形、声音、乃至相貌与初初有几分相似的人。
除了几个最初不知死活、试图靠近的被他当场处置了之外,
其余那些,在听到他这句不含丝毫温度、只有满满杀机的话语后,
大多会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逃离,
倒也未曾脏了这方他视若珍宝、只为一人预留的净土。
躲在屏风后的严初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是……发现她了?
哼,怎么过了四年,脾气变得这么凶!
开口就是打打杀杀的!
眼看藏不住了,严初索性也不装了。
她凭着记忆和对气息的熟悉,在浓稠的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挺拔身影的方向摸索过去。
裴衍幸察觉到那细微的脚步声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朝着自己靠近,眉头不悦地蹙起,周身寒意更甚。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听不懂人话的。
他指节捏得发白,已然动了杀心。
然而,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