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抬起头,脸上亦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是亲眼见过主子这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那位灵动可爱的小郡主能醒来,他打从心底里为主子高兴。
初初醒了。
他的初初……醒了!
裴衍幸只觉得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剧烈地冲撞着,带来近乎疼痛的狂喜。
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几乎无法思考。
下一刻,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竟不顾身份、不顾礼节,将轻功施展到极致!
玄色身影如疾风掠过庭院回廊,不过几个起落,便已越过重重高墙,
骤然落在了安阳侯府内、那间他魂牵梦萦的闺房门外!
他呼吸急促得如同溺水之人刚刚获救,心脏狂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眼前这扇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后那个他思念入骨的人儿。
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就要推开那扇阻隔了他四年的门扉——
“吱呀——”
房门却在这时从内打开。
严铮与沈淮之并肩走了出来,恰好挡住了他已然失控、不管不顾的步伐。
两人见到门外形容急切、甚至带着几分狼狈的裴衍幸,皆是一怔,随即不约而同地蹙紧了眉头。
安阳侯严铮率先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姿态,将房门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他看着眼前这位已贵为太子的年轻人,声音沉肃:
“太子殿下,”
刻意用了尊称,划清界限,
“初初刚刚睡下。她重伤初愈,心神耗损极大,实在经不得太大的情绪波动。”
顿了顿,迎着裴衍幸那双瞬间黯淡下去、写满痛楚与祈求的眸子,
终究还是硬起心肠,说出了那句冰冷的逐客令:
“您……请回吧。”
严铮心中明镜似的——初初苏醒的消息,绝无可能瞒过那位手眼通天的太子殿下。
他原本只存着一点微末的期望,盼着能晚一刻是一刻,
让初初虚弱的身子骨能多些喘息之机,莫要立刻卷入那足以令人窒息的情感漩涡之中。
“侯爷……”
裴衍幸的声音艰涩,带着近乎破碎的沙哑。
他全然不顾一旁静立观望的沈淮之,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我就看一眼……求您,就让我看一眼初初,确认她安好……我立刻便走,绝不久留。”
他何尝不能直接闯进去?
以他太子之尊,东宫侍卫顷刻可至,这侯府上下,谁敢真的拦他?
可他不能。
眼前的人是初初的父亲,是她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用尽最后气力嘱托他“要照顾好”的人。
他如何敢违逆她的话?
如何敢伤她至亲之心?
安阳侯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头亦是百感交集,一阵酸涩。
那般骄傲矜贵、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唯独在关乎初初的事情上,一次次地将自己的尊严碾落成泥。
这份痴狂到近乎偏执的真心,他岂会看不明白?
可正是这份过于沉重的真心,上一次几乎要了初初的命!
他身为父亲,再也赌不起第二次了。
沉默在空气中凝滞了片刻,严铮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不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开一步,声音带着疲惫的妥协:
“太子殿下,您……随老臣来书房吧。有些话,老臣想与您单独一谈。”
说完,他不再看裴衍幸那双瞬间燃起微弱希冀、又夹杂着无尽痛楚的眸子,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率先朝书房方向走去。
裴衍幸僵立在原地,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凝望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的房门,
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料,看清里面那个让他思念入骨的人儿。
初初,等我……
他最终艰难地挪动脚步,跟上了严铮的背影。
沈淮之静立于廊下,将方才那场无声的较量尽收眼底。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身影,眸色深沉如夜,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