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回床榻之上——
那沉睡的少女被照料得极好。
纵然卧床四载,也只是身形稍见清减,并未显出过多的病态。
她一头青丝梳理得整齐顺滑,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小脸愈发剔透。
许是因着炭火长久烘烤,双颊泛着自然的、健康的红晕,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唇色也带着淡淡的粉。
她安静地躺在锦被之中,神态平和,呼吸均匀,模样乖巧得……真的就像是寻常睡着了一般,
任谁也难以想象,这恬静的睡颜之下,竟是长达四年的漫长昏迷。
沈淮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如同过去一千多个日夜一样,缓缓坐下。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
仿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便会惊扰了床上人儿可能正在做着的、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温柔地执起那只依旧柔软、却因长久卧床而略显无力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旁,
感受着从那指尖传来的、真实的温热体温。
这温度,是他四年来唯一的慰藉。
“郡主,”
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如同春日融化的溪水,潺潺流淌,
“昨日我还是老样子。上朝,下朝,处理那些好像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
“当上了内阁首辅,旁人看来是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我自己觉得,好像也就那样。”
微微苦笑了一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不过是府邸比以往更空旷了些,伺候的仆从多了些,可那里……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没有一个会叽叽喳喳、像只快乐小鸟般在府里跑来跑去的小郡主了。”
顿了顿,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事无巨细,
仿佛要将外面那个她缺席了四年的世界,一点点重新描绘给她听。
“侯爷他……很想你,鬓边都生了白发。”
“林小姐和苏公子前几日也托我带话,说你要是再贪睡不肯醒来,往后京城里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好玩儿的去处,可就不带你了。”
他的语气故意带上了一点轻松的调侃,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刺激”她。
“所以……郡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你睡够了,可以……醒来了么?他们都很想你……”
停顿了片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最深沉的思念说出口:
“……我也是。”
沈淮之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要将积攒了四年的言语尽数倾吐。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某个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眸中骤然闪过一瞬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清晰地感觉到——
那只被他紧紧包裹在温热掌心的小手,指尖……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实实在在地,划过他紧贴着的脸侧!
“郡……主……?”
沈淮之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丝一毫的移动都会打破这如同神迹般的瞬间。
他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掌心与视线之上,心脏狂跳如擂鼓,
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严初平静的睡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错过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