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寂,唯有一个正在低头扫地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像是早已料到她会折返,见她进来,也不多言。
只抬起眼皮,朝着偏殿一扇不甚起眼的侧门方向努了努嘴。
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扫着那方寸之地,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严初立刻会意,也顾不上多想,立刻闪身,轻巧地钻进了那扇幽深的侧门。
裴衍幸紧随其后,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那小沙弥横跨一步,不偏不倚地拦在了门前。
“阿弥陀佛,”
小沙弥双手合十,年纪虽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施主,佛门清净地,此门不可乱闯。”
裴衍幸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扇隔绝了他视线的木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那为何放她进去?”
“那位女施主与我佛门有缘,方丈特意吩咐,允她入内。”
小沙弥不卑不亢地解释,随即又拉长了语调,摇头晃脑,带着几分故弄玄虚的神秘感,
“不过嘛……方丈还说了,施主您若心诚,可在侧门外静候。能听到多少,悟到几分,那便是施主您个人的……造化了。”
眼见这小沙弥态度坚决,寸步不让,且是奉了方丈之命,裴衍幸深知强闯无用,反而可能对初初不利。
他强压下心头的烦乱与担忧,只能依言退开,紧守在侧门之外,屏息凝神,试图捕捉门内一丝一毫的动静。
而严初才踏入侧门,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微微一怔。
门内并非寻常屋舍,更像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幽静禅院。
方才那位高僧正盘腿端坐于不远处的一方石台之上,双目微阖。
明明距离不算遥远,但他诵经的声音却仿佛自遥远的天边传来。
空灵而缥缈,梵音阵阵,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力量,回荡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高僧面前,怀着满心的敬畏与期盼,虔诚地跪拜在佛榻前的蒲团上。
仰起小脸,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高僧,您既然愿意放我进来,一定是愿意为我答疑解惑的,对吗?”
高僧缓缓睁开双眼,那双苍老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时间与智慧。
此刻正以一种包容万象的慈爱目光注视着她,如同看着一个迷途的稚子。
“施主,贫僧今日在偏殿之中,已然全然告知。”
“您说的太模棱两可了,我听不懂呀!”
严初有些着急,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
“我怎么会能回到十年前呢?那个说爱我的人,他爱的……确定是我吗?还有,我又该怎么救他呢?”
她恨不得将心中所有的疑惑一口气全都倒出来,求得一个明白。
那高僧始终带着一种悲悯的神情,仿佛在端详苍生中最懵懂也最需要指引的那个小娃娃。
“施主此行,必有意义。爱你之人,永远爱的,是你。只要是你,便能救他。”
他竟一一回应了她的三个问题,只是答案依旧如同偈语。
永远爱的是她?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今天在树梢上,殿下凝视着她,郑重说出的那句“初初,我爱你”。
心尖一颤,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高僧:
“高僧,您知道我说的‘我’是指什么,对不对?您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不是……”
“阿弥陀佛。”
高僧温和地打断了她未尽之语,重新阖上双眼,声音渐渐飘远,
“施主请回吧。一切自有造化,你……必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话,他便如同入定的古松,气息沉静,再无回应。
严初怔怔地跪在原地。
许久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转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