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透着不健康的蜡黄,眼角无力地耷拉着,嘴唇有些干裂起皮,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磋磨惯了的麻木与倦怠。
这是沈淮之,却又绝非平日里那个清隽如玉、温润自持的沈大人。
为了完美复刻这张脸与这副姿态,他命云水暗中观察那个名叫“小福子”的底层杂役太监,足足半月之久。
细致到对方走路的步频、肩颈倾斜的角度、乃至发呆时无意识搓动手指的小动作。
此刻,他掩在袖中的修长手指上,甚至以特殊材料覆着一层模仿对方因常年做粗活、清洗器物而形成的粗糙薄茧与细微疤痕。
他并未走向那可能有侍卫巡逻、灯火通明的档房正门,而是如同真正的杂役一般,熟门熟路地绕到档房后侧,一条堆满了废弃桌椅、蒙尘灯笼等杂物的狭窄巷道。
这里,有一扇专供杂役太监运送废弃文书纸张的矮小侧门,平日仅用一把看起来颇为陈旧、锁簧简单的黄铜锁把守着,防备之心并不严密。
沈淮之在阴影处驻足,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无人。
他并未取出钥匙,而是从袖中暗袋里滑出一根非金非木、泛着幽暗光泽的细长探针。
探针精准地探入锁孔,他的指尖感受着内里锁簧细微的触感与阻力。
不过片刻,伴随着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的 “咔哒” 脆响,那把铜锁便顺从地弹开了。
他轻轻推门,老旧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融入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戏乐声中。
一股陈年墨香混合着纸张腐朽与尘埃的独特气息,如同沉睡了许久的巨兽的呼吸,扑面而来
档房内里空间极大,光线昏暗。无数高及殿顶的深色木质架阁,如同沉默矗立的巨人,森然排列。
架上密密麻麻、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无数标注了年份与部门名称的卷宗匣子,宛如一座纸墨构筑的迷宫,承载着宫廷深处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唯有角落一张矮桌上,一盏如豆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
勉强映照出一个小太监正趴在桌上、脑袋一点一点如同鸡啄米般打着盹的蜷缩身影。
规律的、细微的鼾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只有一个值守太监?
沈淮之心头掠过一丝疑虑。
按常理,即便是寿辰庆典,内务府档房此等机要之地,也不该松懈至此。
这与其说是疏忽,更像是有意为之的清空……是巧合,还是……他眸光微敛,将这份疑虑暂且压下,此刻不容他过多思索。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到底还是惊动了角落里那个打盹的小太监。
他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循声望来,含糊问道:“谁……谁啊?”
沈淮之立刻微微弓下背,模仿着小福子那因常年不得志而略带沙哑、有气无力的嗓音,含糊不清地应道:
“是……是张公公吩咐,让小的来寻一下去年……那个,慈宁宫用度的底档,说是要核对一下数目。”
他故意将话说得模糊,语焉不详,并将一位在内务府权限颇高、人尽皆知的管事太监“张公公”的名头抬了出来,增加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