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并未立刻远去,反倒在门外驻足停留了片刻,仿佛一道沉默的守护,随后才渐渐融入夜色,缓缓远去。
听到他离开,严初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尴尬和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自在又满足地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寻了个既舒服又不会压到伤处的位置,抱着被子。
嗅着上面阳光晒过的暖香,几乎是立刻便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月色如练,静静流淌在庭院青石板上。
沈淮之独自漫步在清冷的月色下,一步步走得极其缓慢。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萦绕在他心头的暖融。
耳畔似乎还能清晰地回响起少女今晚那一声声的——
“沈淮之。”
她唤他名字的调子,与旁人截然不同。
没有敬语,没有距离,嗓音清脆,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憨。
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尖上,比任何乐曲都要动听。
他该拿她怎么办?
思绪及此,他不由微微苦笑。
那份墨迹早已干透、本该在今晨就递出去的和离书,终究还是被他压在了书房那摞公文的最底下。
再等等吧。
等明日……明日一定给她。
可这个念头浮现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心底尖锐地反驳——
他沈淮之,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出尔反尔了?
——
“小姐,张尚书家的千金递帖拜访,车驾已到府门外了。”
镇远将军府中,欢竹刚将袖箭缚于腕上,管家便躬身入内通传。
“张小姐?”
她动作微顿,今日原本有事,连马都备好了。
虽心下诧异,仍利落吩咐:
“快请人进来,直接引到前厅。”
张沐瑶此时来访,绝非寻常闺阁叙旧那么简单。
当张沐瑶被侍女引至前厅时,欢竹已立在紫檀雕花椅旁等候。
见那道倩影款款而来,她当即迎上两步,语气带着三分客套七分真切:
“什么风把张小姐吹来了?可是府上新得了什么好茶惦记着我?”
她向来对心思澄澈之人抱有天然好感,而张沐瑶眉目间的温婉书卷气,恰似初春融雪,令人见之忘俗。
“见过林小姐。”
张沐瑶盈盈一拜,耳坠的明珠随着动作轻晃,
“未递拜帖便贸然叨扰,实在失礼……”
“这话可就见外了!”
欢竹笑着截住她的话头,自然地握住对方微凉的手,
“上回我不请自去张小姐还未嫌我叨扰呢,如今正经来访倒跟我客套起来?”
说着便牵她到窗边矮榻并肩坐下。
恰时,侍女端着沏好的香茗与几样精致茶点进来,妥善安置完毕后便悄然退下。
并细心地将前厅的门扉轻掩,留出一方私密天地。
待脚步声远去,欢竹便也不再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