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芒:“也好,省得我们再多费周折。让他进来。”
当陈演被带入书房时,他几乎是被赵铁柱半提半拽进来的。一见到端坐在主位,面色平静无波的张世杰,陈演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越国公!国公饶命啊!下官糊涂!下官被钱谦益那老贼蒙蔽,犯下大错!下官愿幡然醒悟,戴罪立功,将所有阴谋和盘托出,只求殿下给下官一条生路!”说着,不住地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张世杰没有叫他起来,只是目光淡漠地看着他表演,直到他磕得额头见红,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陈阁老,你是朝廷重臣,有什么话,起来说吧。”他示意赵铁柱将陈演搀起,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陈演几乎站立不稳。
苏明玉上前,从赵铁柱手中接过那封密信,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对张世杰微微颔首,确认了其中信息的价值。
张世杰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战战兢兢的陈演:“陈阁老,你说要戴罪立功?如何立?”
陈演如同听到了特赦令,连忙道:“下官…下官愿指证钱谦益!指证他结党营私、操纵朝议、勾结江南士绅扰乱金融、更…更意图构陷国公!下官手中,还有…还有他们一些往来书信的抄本,藏在府中隐秘处!只要殿下饶了下官性命,下官愿当朝对质,将所有罪证交出!”
张世杰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陈演的心尖上。终于,他开口道:“陈阁老若能真心悔过,助朝廷铲除奸佞,本公自会向皇上陈情,保你性命无虞。”
陈演闻言,大喜过望,又要跪下磕头。
“不过,”张世杰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你需要按本公说的做。”
“殿下请吩咐!下官万死不辞!”陈演连忙表忠心。
“你回去之后,一切如常。钱谦益若再联系你,你虚与委蛇,假意仍与他们同谋,套取更多情报,尤其是关于他们与南京守备太监勾结的细节。”张世杰盯着他的眼睛,“待到时机成熟,本公需要你当众揭发时,你再站出来。可能做到?”
陈演愣了一下,这是要他回去当内应?这无疑更加危险,若被钱谦益察觉…但看着张世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能!下官一定能做到!定不负殿下所托!”
张世杰挥了挥手,语气略显“温和”:“如此甚好。陈阁老能迷途知返,实乃朝廷之幸。铁柱,送陈阁老从后门悄悄回去,务必保证陈阁老的安全。”
“是!”赵铁柱瓮声应道,上前“扶”住几乎虚脱的陈演。
陈演千恩万谢,几乎是哭着离开了书房,来时满心恐惧,去时…似乎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却又陷入了更深的、为虎作伥的泥潭。
书房内重归安静。苏明玉蹙眉道:“殿下,此人心术不正,首鼠两端,其言未必全然可信,用之需格外谨慎。”
张世杰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本公自然知道。他不过是一条被吓破了胆的野狗,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出卖。他的话,真真假假,需要甄别。但正因他贪生怕死,才更容易被我们掌控。让他回去,不仅能稳住钱谦益,更能借他之口,传递我们想让对方知道的消息。”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这才是关键。钱谦益在朝堂势力受损,转而勾结内廷实权太监,所图必然更大。让陈演这条线吊着,或许能钓出背后真正的大鱼。”
苏明玉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未完全放松。利用陈演固然是一步好棋,但与虎谋皮,风险同样巨大。陈演的恐慌是真的,但他的忠诚度几乎为零,随时可能因为更大的威胁或利益再次倒戈。
“国公,是否需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陈演府邸及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以防他阳奉阴违,或者…被对方察觉,反咬一口。”苏明玉建议道。
张世杰颔首:“可。让夜枭动起来,把他给我盯死了!他府里飞出一只苍蝇,也要知道是公是母!”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至于钱谦益和韩赞周…既然他们把手伸得更长了,那我们就看看,是他们编织的罗网结实,还是本公的刀更利!”
棋局之上,一颗充满变数的棋子已然落下。陈演的投诚,究竟是打开了通往胜利的捷径,还是引燃了更不可控的炸药桶?隐藏在南京守备太监身后的,又会是何等惊人的阴谋?张世杰的将计就计,能否顺利引蛇出洞,将这盘棋下到最后?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