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南密令拒新钱(1 / 2)

皇极殿上的唇枪舌剑,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钱谦益那番“与民争利”的慷慨陈词,经过有心人的渲染和传播,在士林清议中占据了上风。尽管张世杰的反击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但对于远离权力中枢、信息不畅的大多数人而言,首辅大人悲天悯人的形象和引经据典的论证,显然更具迷惑性和煽动力。

然而,对于掌控着江南经济命脉的士绅巨贾们而言,空洞的舆论远不足以让他们安心。张世杰在朝堂上展现出的强硬姿态,以及那份据说记录了“五百万两”流失的册子,都让他们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越国公,绝非以往那些可以被轻易糊弄或拉拢的官员,他是真的要动他们的命根子!

朝堂辩论未能阻止新政,那么,就必须动用更实际、也更残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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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秦淮河畔,一座看似寻常,内里却极尽奢华的园林宅邸。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没有请柬、不见于任何记录的密会。与会者不过七八人,却代表着江南最顶层的势力——掌控盐引的徽州巨贾、垄断丝绸的苏州世家、把持海外私贸的闽浙海商领袖,以及几位在江南钱庄业中呼风唤雨的龙头人物。他们的财富和影响力,足以在某种程度上,左右半个大明的经济脉搏。

做东的,是江南钱庄业公认的魁首,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的沈万川。他面色凝重,屏退了所有仆役,亲自为在座诸人斟茶。

“诸位,”沈万川放下紫砂壶,声音低沉而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北京的消息,想必都清楚了。那位越国公,是铁了心要断我等财路。票号欲夺我等汇兑之基,银元欲毁我等铸钱之利,国债更是要吸走市面上流通的活银!此三把刀,刀刀见血啊!”

一位身形富态,手指上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苏州丝绸巨商冷哼一声,胖脸上满是戾气:“钱阁老在朝堂上已然尽力,奈何那武夫牙尖嘴利,更兼圣心未定。依我看,光靠京城那些清流耍嘴皮子,怕是拦不住他!”

“拦不住,那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一个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闽浙海商代表猛地一拍桌子,他是靠着刀头舔血、违禁出海起家,行事最为狠辣,“他张世杰不是在北方折腾吗?咱们就在江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那什么狗屁银元、国债,出了北京城,就是一堆废铜烂纸!”

“郑兄所言甚是!”另一位钱庄主事接口,他语气阴冷,“我已传令下去,我‘通海钱庄’遍布江南的各处分号,即日起,拒收任何所谓的‘大明银元’!无论是税银、饷银,还是商民持来兑换,一概不收!只认成色足、有字号的旧银和制钱!”

“我‘裕泰丰’亦如此!”

“我‘源升号’附议!”

几位钱庄巨头纷纷表态,达成了联合抵制的默契。拒收新币,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打击银元信誉的手段。只要在财富汇聚的江南无法流通,这“大明银元”就是皇帝御赐,也难成气候。

“光是拒收银元,还不够。”沈万川老谋深算,补充道,“他那‘国债’,不是号称利息丰厚吗?咱们就让他卖不出去!传话给所有相熟的商号、富户,谁敢认购这‘平辽国债’,便是与我江南商会为敌!日后漕运、盐引、丝茶贸易,休想再得到半分便利!我倒要看看,是那虚无缥缈的利息重要,还是这实实在在的生意重要!”

釜底抽薪!不仅要抵制银元,还要封杀国债的销售渠道,让张世杰募不到钱!

“另外,”沈万川眼中寒光一闪,“北方的汇票业务,也该收紧一些了。特别是与九边军镇、京师衙门口有关的汇兑,找个由头,暂缓或者提高费用。让北边也感受一下,没有我们,这银子它流转不起来!”

经济封锁!这是江南士绅集团,动用其庞大的经济实力,对张世杰新政发起的全面反击!他们要制造一场人为的金融动荡和经济困难,以此来向朝廷,向崇祯皇帝证明:没有他们的配合,张世杰的新政只会导致混乱,所谓的“救国良策”根本行不通!

密令如同无形的电波,从南京这座留都飞速传向江南各府各县,传向每一个钱庄、商号的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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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江南密令发出的同时,北京的越国公府内,张世杰正与苏明玉、李定国、刘文秀等人紧急商议。

方正化传递出的“江南断汇”消息,如同警钟长鸣。

“国公爷,”苏明玉秀眉微蹙,指着桌上一张粗略的南北货流图,“江南钱庄联合拒收银元、抵制国债,乃至断绝对北方的部分汇兑,此招极为狠辣。银元若不能在江南流通,其信誉便大打折扣,推广难度倍增。国债若被江南富商集体抵制,后续发行将极其困难,首期国债的兑付压力也会巨大。而汇兑受阻,则直接影响漕粮北运、官款调拨,甚至九边军饷的及时发放,北方市面很快就会出现银根紧缩,物价波动。”

李定国拳头紧握,怒道:“这帮蠹虫!战场上不敢真刀真枪,尽在背后耍这些阴损手段!王爷,不如让我带一支骑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