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北京城各大茶馆酒肆却已人声鼎沸。不同于往日的市井闲谈,今日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名字——越国公张世杰。
“听说了吗?昨日五军都督府,越国公可是大发神威,连兵部魏尚书的面子都一点没给,直接给撅了回去!”
“何止啊!听说当场就任命了两个降将出身的心腹,一个执掌都督府实权,一个总督京营戎政!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啧啧,武人干政,非国家之福啊!这才入阁几天?就如此跋扈!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陛下?”
“可不是嘛!据说还要清丈什么田亩,整顿漕运,这哪一桩不是动摇国本的事?我看啊,这位国公爷,所图非小!”
议论声中,充满了惊疑、不满,甚至隐隐的恐惧。张世杰崛起的速度太快,手段太强硬,已然打破了京城乃至整个官场固有的平衡与认知。尤其是那些与士绅、旧官僚体系利益攸关的人群,更是感到阵阵寒意。
而这一切舆论的发酵,并非空穴来风。
---
紫禁城,皇极殿。
大朝会的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凝重。百官肃立,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御座之上的崇祯,眉头微蹙,看着御案一侧那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几乎全是今日通政司递进来的,弹劾新晋越国公张世杰的奏疏!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站在御阶下,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开始例行唱名奏事。然而,今日的奏事,几乎变成了一场对张世杰的公开声讨。
“臣,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黄宗昌谨奏:”王承恩拿起一份奏疏,朗声念道,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越国公张世杰,恃功而骄,僭越无状!以内阁之臣,行都督之权,安插私人,把持军务,视兵部如无物!更兼其所提清丈、漕改诸议,无一非扰民乱政之举!长此以往,武夫势大,君权旁落,国将不国!伏乞陛下明察,收回其参赞机务之权,遏其嚣张气焰,以正朝纲!”
这份奏疏,言辞激烈,直接将“僭越”、“武夫势大”、“君权旁落”等大帽子扣了下来,可谓诛心之论。
奏疏念毕,殿内一片哗然。不少官员偷眼看向站在勋贵首位,面色平静如水的张世杰。
崇祯面无表情,只是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臣,礼科给事中,姜曰广谨奏:”王承恩又拿起另一份,“张世杰以卑劣庶孙之身,蒙陛下不次之恩,位列国公,入参机务,理当感恩戴德,谨慎持身。然其竟公然擢拔降虏李定国、刘文秀于显要,此二人狼子野心,岂可轻信?岂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世杰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臣深为陛下忧之!恳请陛下速罢李、刘之职,另选贤能,并申饬张世杰结党营私之罪!”
攻击的矛头,又从揽权转向了用人,尤其揪住李定国、刘文秀的“降将”身份大做文章,试图从道德和忠诚层面否定张世杰的决策。
“臣,翰林院编修,陈子壮谨奏……”
“臣,刑部山西司主事,吴姓谨奏……”
一份份奏疏,如同事先约好了一般,从不同角度,用或激烈、或“恳切”、或引经据典的言辞,对张世杰进行轮番弹劾。指责他“威福自专”、“目无君上”、“变更祖制”、“任用私人”、“与民争利”……罪名罗列,几乎涵盖了权臣所能有的所有恶行。
奏疏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数量惊人,而且出自都察院、六科廊、翰林院等清流言官云集之所,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舆论压力。这便是东林党掌控“清议”的可怕之处,他们能通过门生故吏,操控言路,制造出一种“天下公论”皆如此假象。
勋贵集团这边,众人皆是面露愤慨之色,尤其是英国公张维贤,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几次想要出列辩驳,都被身旁的成国公朱纯臣悄悄拉住。文官集团那边,以钱谦益为首,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但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冷笑,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得意。而陈演、魏藻德等人,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快意。
张世杰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那些犀利如刀的弹劾,针对的不是他一般。他甚至还有闲暇微微侧目,观察了一下御座上的崇祯。
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奏疏,像一把把刀子,不仅砍在张世杰身上,也让他这个皇帝感到难堪和巨大的压力。他重用张世杰,如今却引来如此汹涌的抨击,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也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但同时,这些奏疏中所言,又恰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隐忧——对武人坐大、权臣跋扈的恐惧。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