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六嫂”时，看了一眼沈听荷，语气还算正经。
说到“沈小姐”时，目光又黏回了沈听雪身上，那眼神里的意味，可就不是“见面礼”那么简单了。
沈听雪气得想笑。这人脸皮真是厚得可以，前脚还在胡言乱语，后脚就一本正经谈生意，还“免费”？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傅夜冥这种人给的午餐。
“九爷的好意心领了。” 沈听雪语气冷淡，“不过我们自己做点小生意，用不起九爷手底下‘专业’的队伍。施工队，我们自己会找。”
“自己找？” 傅夜冥啧了一声，摇摇头，“沈小姐，这你就不懂了。这荒郊野岭的，普通施工队进来，麻烦事多着呢。”
“手续、材料、安全、还有……一些不长眼的‘小麻烦’，我的人都能帮你摆平。省心，省力，还省钱。何必自己折腾？”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沈听雪听明白了，他是在暗示，这地方可能不太平，或者后续会有麻烦，他能罩得住。
沈听荷这时轻轻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袖，递给她一个眼神。
沈听雪读懂了姐姐的意思：傅夜冥虽然行事乖张，但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他若真想帮忙或找麻烦，都轻而易举。
他主动提出“免费”帮忙，虽然动机不纯，但眼下她们初来乍到，有个地头蛇照应，确实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听雪沉默了几秒，权衡利弊。
姐姐培育灵植需要稳定的环境，工坊建设也拖不起。
傅夜冥的“免费”固然可疑，但他的能力和势力，眼下确实有用。
而且……她看着傅夜冥那张越来越像某人的脸，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一动。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甚至……“验证”某些事情的机会？
“行啊，” 沈听雪忽然展颜一笑，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
“九爷既然这么热心，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施工队，就麻烦九爷了。要求我会让人列清单给你。质量，我必须亲自验收。还有，”
她指了指山坡，“那片山地，也要一并开垦出来，土层要深翻，碎石要清理干净，排水沟渠也要弄好。这些，都没问题吧？”
傅夜冥看着她瞬间变脸，公事公办谈条件的样子，痛快点头：“没问题。沈小姐吩咐，我照办。保证让你满意。”
“那就先谢谢九爷了。” 沈听雪微微颔首，算是达成了初步协议。
“客气。” 傅夜冥笑了笑，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忽然又问：“那么，为了庆祝我们即将开始的……愉快合作，今晚可否赏光，共进晚餐？就当是……预祝项目顺利？”
沈听雪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甚至嘴角还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可以啊。”
她答应得爽快，倒让傅夜冥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笑道：“好，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他说了个市中心一家颇负盛名的餐厅名字。
“不必接，我自己过去。” 沈听雪淡淡道。
“随你。” 傅夜冥也不坚持，挥了挥手，“那就不打扰两位继续考察了。回头我让人把合同和施工方案初稿送过来。”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纠缠，转身，迈着那双长腿，悠哉游哉地朝着山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走去。
沈听雪和沈听荷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听荷低声问：“你真要跟他合作？还答应吃饭？”
沈听雪收回目光，眼神复杂，低声回道：“姐，地头蛇的关系，不用白不用。至于他……我总觉得，他越来越像了。”
“而且，他主动凑上来，未必是坏事。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吃饭而已，探探虚实。”
沈听荷看了看妹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山下，傅夜冥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山坡上那两个逐渐变小的身影，尤其是沈听雪那挺直而单薄的背影，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敛去，眼神变得深邃难明。
曾经，我傅夜冥，只是“他”的一缕分魂，带着“他”深刻烙印的影子。
那时的傅夜冥，爱沈听雪，爱得肆意张扬，爱得不择手段，因为那份爱里，掺杂着“他”对“阿楚”跨越轮回的疯狂执念。
现在的傅夜冥，依然爱沈听雪。
这份爱，或许起源于那个印记，却早已在独立的岁月里，生长出了属于自己的血肉。
他带着“季风”对“阿楚”那份深入灵魂的爱意，却也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傅夜冥，是黑道少主，是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
阿楚和季风，已经是过去式，是前世一卷斑驳的旧书。那一页，翻过去了。
这一世，只有傅夜冥，和沈听雪。
虽然，作为“傅夜冥”这个身份，他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她，但那不够，远远不够。那时的一切，都还笼罩在“分身”之下。
现在，他要重新开始。不是作为任何人的影子，不是背负着前世的债，只是作为傅夜冥，来追求他爱的女人——沈听雪。
从零开始，也好。
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温柔。
“沈听雪……”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宣誓。
“这一局，我陪你慢慢玩。” 他掐灭烟头，发动了车子。越野车驶离了这片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