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光闪闪，没有异象纷呈。只有粗壮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荧光橙色线条，在深蓝粗布上扭扭曲曲地组成了一个……嗯，勉强能看出是某种抽象动物（猫？）轮廓的图案，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
整个图案，散发着浓烈的、小学生涂鸦般的廉价感。尤其是那荧光的橙色，在古玩街古朴的氛围里，简直闪瞎人眼。
围观人群：“……”
大妈：“……”
连斜对面偷偷往这边瞄的李半仙，都忍不住嗤笑出声，满脸写着“果然是个骗子”。
姜眠看着自己的“杰作”，老脸也是一红。这效果……跟师父在九幽幻境里那金光闪闪的符阵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判官笔ps，你给点力行不行啊！这荧光色也太出戏了吧！
她硬着头皮，强装镇定，指着布上那个荧光橙的抽象猫和箭头，对大妈说：“大姐，您看！符成了！您带着这块布回去，就按照这箭头……呃，这符的指引方向，重点找高处、缝隙！保管能找到妞妞！诚惠……五十块！”她本来想喊一百，看着大妈朴素的穿着和那荧光符的效果，临时改了口。
大妈看着布上那团辣眼睛的荧光橙，表情一言难尽。五十块对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但看着姜眠那“真诚”（其实带着点心虚）的眼神，再想想失踪的妞妞，她一咬牙，从那个老旧的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姜眠手里。
“谢谢大师！我……我这就回去找！”大妈抓起那块画着荧光猫的布，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急匆匆地挤开人群走了。
第一单！开张了！姜眠美滋滋地捻着那张绿色的五十元钞票，感觉上面都带着财气。至于荧光符的效果？她对自己的感应有信心！妞妞肯定就在那附近高处猫着呢！
她这钱还没捂热乎，一个带着大盖帽、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身影，像一堵墙似的出现在了她的摊位前，投下一片阴影。
“哎！那摆摊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有经营许可吗？占道经营，影响市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城管来了！
姜眠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堆起讨好的笑容：“大哥，大哥！通融一下呗！我这刚开张，小本买卖，混口饭吃……”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收起那面招摇的“扫码九折”小黄旗。
“少废话！没许可就是不行！这条街归我们管，不是你想摆就能摆的！”城管大哥板着脸，指着她的招牌和地上那堆“神器”，“还有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算命看相？搞封建迷信？赶紧收起来！再磨蹭，东西没收！”
“别别别！大哥我这就收！这就收！”姜眠一看对方要动真格的，立刻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摊子被没收了还赚什么钱？她动作飞快，一把扯下树上的招牌，卷起地上的蓝布，把那堆奇葩法器一股脑往背包里塞。
城管大哥抱着胳膊，监督着她收拾，眼神扫过那支荧光笔和粉色橡皮章时，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就在姜眠狼狈地收拾残局，准备战略性转移时，一个穿着奶茶店围裙、扎着丸子头的圆脸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正是林薇薇。她刚才在自家店门口目睹了全过程。
“王哥！王哥！”林薇薇对着城管大哥甜甜一笑，熟稔地打招呼，然后指着姜眠，“这是我老家来的表妹，刚进城不懂规矩！您看，她这就收摊了，保证下不为例！您大人有大量，通融通融呗？”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塞了杯刚做好的、加足了料的珍珠奶茶到城管手里。
城管大哥姓王，显然跟林薇薇认识，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接过奶茶，又看了看背着个大包、一脸“我很无辜”的姜眠，哼了一声：“下不为例啊！再让我看见你在这摆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直接没收！赶紧走！”
“谢谢王哥！谢谢王哥！”林薇薇赶紧道谢，拉着还在发懵的姜眠就往自己奶茶店方向走，“走走走，表妹，先去我那儿歇会儿！”
姜眠被林薇薇半拖半拽地拉进了“甜甜奶茶屋”，暂时逃离了城管的“魔爪”。小小的奶茶店布置得很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和茶香。
“呼……谢了啊，薇薇姐。”姜眠把沉重的背包往角落椅子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心有余悸。这都市摆摊，比想象中难混啊！
“客气啥！”林薇薇麻利地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好奇地看着她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你真是算命的？刚才给刘婶画的那个……呃，符，真有用？”
“那当然！”姜眠灌了一大口水，拍着胸脯保证，“姜半仙出品，童叟无……呃，基本无欺！”
话音刚落，奶茶店的门被猛地推开，刚才那位找猫的刘婶一脸狂喜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那只通体雪白、脖子上有撮黑毛的老猫——妞妞！
“大师！大师！神了！您真神了！”刘婶激动得语无伦次，把妞妞往姜眠面前一送，“我按您说的，回家就盯着高处找！结果您猜怎么着？妞妞这傻孩子，不知道怎么爬上了隔壁老张家堆杂物的棚顶，那棚顶有点塌了，它掉进夹缝里卡住了！叫都叫不出声！要不是您提醒我去看棚顶，妞妞就……就……”刘婶说着又要掉眼泪，但看着怀里的猫，又是满脸的庆幸和感激。
林薇薇惊讶地捂住了嘴，看看激动的刘婶，又看看一脸“基操勿六”表情的姜眠。
“找到了就好。”姜眠笑眯眯地摸了摸妞妞的头，老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刘婶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前还硬塞给姜眠两个热乎乎的茶叶蛋，说是谢礼。姜眠也不客气，剥开一个就吃。
“哇！眠眠，你真有本事啊！”林薇薇看姜眠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姐罩着你！”
姜眠啃着茶叶蛋，含糊地应着。解决了生存危机（暂时）和信任危机，她开始琢磨下一步。摊子不能摆古玩街门口了，得换个地方……或者，换个方式？
她一边和林薇薇闲聊，一边下意识地运转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放松心神，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她的习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奶茶店的香甜气息，街道的喧嚣，阳光的温度……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当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拂过奶茶店后门外那条堆放着几个垃圾桶的狭窄小巷时——
一股极其隐晦、如同深埋地底的污水突然渗出的阴冷感，毫无征兆地刺入了她的感知！
那阴气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混杂在垃圾腐败的气味里，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它带着一种粘稠、污秽、令人极其不适的负面气息，绝非自然形成，更不是普通游魂能散发出来的！
姜眠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眉头瞬间拧紧。这感觉……和刚才刘婶身上沾染的一丝残留气息有点像，但更隐蔽，也更……“脏”！
“怎么了？噎着了？”林薇薇看她表情不对，关心地问。
姜眠回过神，迅速敛去眼中的异色，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事，茶叶蛋太香了。”她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薇薇姐，你家店后面那条小巷子，平时都堆垃圾吗？看着挺深的。”
“是啊，这条街后面几条小巷都这样，脏死了，隔几天才有人来清理一次。”林薇薇抱怨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姜眠垂下眼，看着手中剩下的半个茶叶蛋，心里却翻腾开了。
这阴气……虽然微弱，但性质很不对劲。带着怨憎，带着某种……被束缚的、无法挣脱的污浊感。像是某种邪术残留的印记，又像是……一个极其微弱的、被刻意掩盖的阴气节点？
这海城，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太平。她才刚来半天，就在这看似普通的古玩街附近，先是老槐树旁的异常，现在又是这垃圾巷里的污秽阴气……
她正凝神细思，试图捕捉那阴气的具体来源和性质时——
“哔——哔哔——！”
刺耳的哨音和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隔着奶茶店的玻璃门，再次清晰地传了进来！
“哎！那个卖旧书的！谁让你把摊子支路中间的？赶紧挪开！还有你！这仿品青花瓷瓶摆这么靠外，碰碎了算谁的？往里收收！”
“那个算命的！对，就你！刚才警告过你了，怎么又溜回来了？真当我们是吃素的？赶紧走！再不走真没收了！”
城管王哥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重锤，瞬间砸碎了姜眠刚凝聚起来的那一丝灵力感知。
垃圾巷深处那缕污秽的阴气，如同受惊的毒蛇，倏地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被捕捉。
姜眠：“……” 她默默地把最后一口茶叶蛋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很好。看来她这位立志成为海城最靓半仙的都市之旅，注定要与城管大哥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了。
她瞥了一眼窗外，王哥那威武的身影正在驱赶另一个倒霉的摊贩。阳光很好，街道很热闹，奶茶很甜。
但姜眠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这片繁华之下，悄然涌动。那垃圾巷里一闪而逝的污秽阴气，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了她初入都市的兴奋感上。
她低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贴身藏着的阴差令。冰凉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地府特有的沉静。令牌似乎……比刚下山时，更沉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