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荒谬直冲顶门,几乎令他站立不稳。
楚王府的断壁残垣间,高文贵的中军帅帐再次支起
残存的承运殿梁柱焦黑,雕花门窗仅余框架,阳光与风肆意穿行
高文贵坐在从废墟拖出的半截紫檀木大案后,案面布满刀痕血迹,坑洼不平。
一名传令兵疾步入帐,双手呈上墨迹未干的紧急塘报,脸上难掩狂喜:
“启禀总督!天大喜讯!晋王殿下已率勤王之师回京,力挽狂澜,社稷转危为安!大喜啊!可喜可贺!”
“哈哈哈哈哈哈!”高文贵顿时仰天大笑,双手竟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
笑声未落,又一名传令兵匆匆进帐,单膝跪地:
“启禀总督,有天使驾到!”
“哦?快请!”
高文贵精神一振,急命部下摆设香案。
须臾
一名身着绯袍、头戴乌纱的官员踩着皂靴步入。看清来人面庞,高文贵大吃一惊:
“龚军师?!哈哈哈!久违了,别来无恙!”
他热情地上前拱手,随即对左右喝道,“还愣着作甚!速备酒席,为龚先生接风洗尘!”
“诶,太尉美意,某心领了。”
龚铭连忙摆手,神色端肃
“此来身负御命,不敢耽搁。”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徐徐展开,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权湖广总督高文贵,克复武昌,功勋卓着,力斩伪王罗可铎,扬我国威!
实乃当世名将!朕闻捷报,心甚嘉悦,已告捷于宗庙
特拜高文贵为兵部尚书衔、封定国公、加都察院右都御史
屯兵武昌,总督湖广一应军政要务!钦此!”
高文贵叩谢圣恩,缓缓起身。龚铭本以为他会喜形于色,却见他眉头紧锁,长叹一声:
“唉!龚先生,武昌虽为雄城,然两遭兵燹,城中丁口已不足三千!
且城垣残破,北岸清虏虎视眈眈……末将深知朝廷艰难,然为固守计,恳请朝廷拨银三十万两,以资城池修缮、安顿民生!”
龚铭闻言,亦是苦笑摇头:
“唉,太尉有所不知。孙逆作乱方平,朝廷百废待兴,国库……实在空空如也!
陛下营缮宫室尚且捉襟见肘,协修武昌城……唉,力有未逮啊!”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本就粮秣短缺,龚铭匆匆用过粗粝饭食,便告辞返京复命。
8月,楚望台。
身着大红麒麟补服、腰系犀带的高文贵,凭栏远眺,俯瞰脚下滔滔江水,久久不语
身旁,同样绯袍乌纱的邓名肃立。
“数日前,武昌已屯兵六万,迁入丁口五千户,”
邓名低声禀报
“幸赖总督调集岳阳、衡阳粮草接济,城中存粮……现可支应三月之需。”
在地方官吏的竭力维持下,这座饱经摧残的巨城,正艰难地蹒跚着,试图重归正轨的轨迹……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永明朝廷,关于王朝未来命运的激烈论辩,也已在殿堂之上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