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尔东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会哭吗?”
佟骊亚一愣,有些茫然。
“现在,想象一下。”
尔东升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你站在一个破旧的、烟雾缭绕的舞厅中央,台下是形形色色、目光浑浊的男人。
你穿着廉价的、亮片快要掉光的舞裙,为了几块钱糊口钱,强颜欢笑。
你的孩子病得很重,躺在租来的、没有窗户的破屋里发着高烧,等着你拿钱回去买药。
药很贵,你跳一晚上也未必够。
现在,音乐又响了……”
尔东升没有说“开始”,他只是用语言描绘着那个绝望的情境,目光紧紧锁住佟骊亚的眼睛。
佟骊亚的心猛地揪紧。
排练厅简陋的白墙在她眼中似乎扭曲、剥落,变成了昏暗摇晃的舞厅吊灯。
台下似乎坐满了模糊的、带着贪婪或麻木眼神的看客。
一个婴儿张可爱的脸,烧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躺在破旧的小床上。
佟骊亚内心深处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佟骊亚的视线。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了。
身体仿佛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攫住,本能地随着那并不存在的、哀婉的音乐节奏缓缓旋转、抬手、折腰……
每一个动作都沉重滞涩,不再是技巧的展示,而是被生活重担压垮的挣扎。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滚落,滴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旋转时,泪珠甚至被离心力甩飞出去,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里,划过几道短暂而晶莹的弧线。
排练厅里一片死寂。
副导演和制片人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尔东升导演原本敲击桌面的手指早已停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阅尽千帆的锐利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和动容。
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冯宝宝,那个在银幕上同样将坚韧与脆弱、风尘与母性糅合得令人心碎的传奇女星。
眼前这个女孩身上,有那种被命运磋磨过却依然不肯熄灭的倔强微光,那种深入骨髓的、属于旧时代底层女子的悲凉与隐忍。
佟骊亚不知道自己跳了多久,直到那股汹涌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才如同虚脱般停下。
微微喘息着,脸上泪痕未干,茫然地看向评委席。
“很好。”尔东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意味,“回去等通知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中戏校园。
佟骊亚在初试时那段震撼人心的“边哭边舞”,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听说了吗?表演系那个佟骊亚,把尔导都给跳哭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千真万确!我室友当时就在隔壁,说里面一点声音都没,突然就听见导演说了句‘很好’!”
“啧,看来是稳了……”
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交织成网,笼罩着佟骊亚。
佟骊亚把自己初试的情况电话告诉张强时,张强磕碜都没打一个,就告诉佟骊亚,“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然而,张强也没想到,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就在复试名单公布的前一天,一股阴冷的暗流悄然涌动。
女生宿舍楼的布告栏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了几张模糊的打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