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滴水不漏。
“你会明白的。”
男人并不在意她的否认。
“我手下也养了一批匠人，收了些老物件。本想着让它们在库房里等着入土，但听闻秦州风起，我这心里，就有点痒了。”
他顿了顿，话里带上一种不容拒绝的“邀请”。
“段先生的局，品味一向很高。不知我们这些玩‘土坷垃’的，有没有机会上桌凑个热闹？明天，我会派人去秦州拜会。还请林小姐，代为引荐。”
通话被单方面挂断。
林舒握着手机，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这不是商量。
这是通知。
一场风暴，正从千里之外的京城，朝着这座试图孵化出“神明”的庄园，呼啸而来。
……
同一时刻，静室内。
那股梨花木被剖开的清香，和芯片烧毁的焦糊味，已在现实中交织。
它们像是两条来自不同维度的毒蛇，钻进梅梓的鼻腔，缠绕着她的中枢神经，疯狂撕咬。
她的身体靠着门板滑落在地，一口血沫从唇角溢出。
而她的意识，早已不在躯壳之中。
【特殊‘价值融合’，启动。】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构建底层逻辑工具！此行为将对精神本源造成不可逆转的永久性损伤！预计成功率低于10%！是否继续？】
血色的警告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刷屏。
被无尽数据流撕扯碾压的剧痛中，梅梓的意识反而笑了。
不足一成？
“神国”的诞生，若连一场豪赌都不配，还算什么神国！
“继——续！”
她的意念化作咆哮，狠狠砸向系统的警告。
下一秒，代表感性与理性的两个光团，轰然对撞！
这不是什么宇宙爆炸。
这是更底层的，规则的重写。
梅梓的意识被撕成两半。
一半，沉浸在耿宝山的回忆里。
她“看”到耿老十九岁那年，第一次握住刻刀，学着师傅的样子，在一块废木上划下第一道痕。
那一刀，歪了，深了，木屑溅进了眼睛。疼。
【参数‘力度’，捕捉失败。】
她又“看”到他三十五岁，为了一个关节的转动角度，三天三夜没合眼，最终在看到窗外一片落叶的轨迹时，福至心灵，一刀功成。喜。
【逻辑‘转寰’，定义失败。】
她“看”到他七十岁，手指已经开始颤抖，却依然能凭着一辈子的肌肉记忆，闭着眼完成最精细的打磨。悲。
【经验‘本能’，编译失败。】
……
这些不可名状的瞬间，就是耿宝山的“道”。
另一半意识，则被钉死在林屿构建的逻辑框架上。
【尝试将‘力度’定义为浮点数变量 F，取值范围0.01-100.00。】
【错误！变量 F 无法描述‘刀锋入木三分，力道却如羽毛拂过’。】
【尝试将‘转寰’定义为函数 R(a, v)，a为角度，v为速度。】
【错误！函数 R 无法模拟‘随心而动，意在刀先’。】
【尝试将‘本能’编译为数据库，调用最高权重指令。】
【错误！数据库无法穷举‘一生’。】
……
这就是现代工业的“术”。
“道”与“术”，水火不容。
每一次编译失败，都是一次精神层面的凌迟。
梅梓的灵魂，就是那块被反复捶打、烧红、淬火的铁。
她献祭自己的精神力，强行做那个“翻译官”。
“不，‘力度’不是一个数字，它是一个包含‘心境’权重的动态曲线！”
“‘转寰’不是函数，它是一个实时修正的反馈闭环，它的核心变量是‘神’！”
“‘本能’不是数据库，它是一个拥有自我学习能力的‘神经网络’！”
她的咆哮在精神世界里回响。
每吼出一个新的定义，现实中，她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次。
那股梨花木的清香与芯片的焦糊味，也变得愈发浓烈。
生与死，在此刻，于这间小小的静室之内，达成了诡异的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