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茂才的妻儿听到这话,立刻跪下磕头:“谢陛下成全!”
朱允炆摆了摆手,疲惫地说:“让他们先下去歇息吧。俞靖,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朕要朱棣的答复。”
俞靖拱手告辞,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回头:“陛下,澳洲的金矿,快开出来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入静水,殿内文臣们的眼神都变了。澳洲有金矿的消息早有传闻,只是没人证实,此刻俞靖当众说出,显然是在暗示,澳洲有的是钱购买军需,而南京的国库,早已因战事空虚。
三日后,俞靖带来了朱棣的答复:同意以太平岛为界,开泉州为通商口岸,但要求南京承认澳洲对南洋诸岛的世袭统治权,且双方需签订盟约,十年内不得相互攻伐。
签约仪式定在玄武湖畔的龙舟上。朱允炆穿着常服,朱棣并未亲自前来,仍是俞靖代签。当双方的印玺盖在盟约上时,湖面的冰裂开一道缝,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永远地碎了。
“这是权宜之计。”朱允炆对身边的梅顺昌说,指尖冰凉,“十年后,朕定会收回澳洲。”
梅顺昌望着远处覆雪的城墙:“陛下,十年足够做很多事了。”
消息传到栖霞寺时,朱元璋正坐在禅房里看雪景。蒋瓛把盟约念给他听,他听完,拿起棋盘上的黑子,在“南海”的位置落下:“朱棣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帝号,是这块海。”
“那陛下为何不阻止?”蒋瓛不解,“以您的威望,只要一句话,朱棣不敢不遵。”
朱元璋笑了,笑声里带着咳嗽:“朕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他们斗,斗出个章法来,总比死水一潭强。”他指着棋盘,“朱允炆占着北,朱棣占着南,沐晟缩在西南,三足鼎立,谁也吃不掉谁,百姓才能喘口气。”
“可盟约只有十年。”
“十年后?”朱元璋拿起白子,落在“南京”的位置,“十年后,就看朱允炆能不能把文治的力气,匀点给武备了。”他望着窗外的雪,“当年朕打天下,靠的是刀枪,守天下,靠的是民心。朱允炆懂民心,却不懂刀枪;朱棣懂刀枪,却不懂民心——这十年,就是让他们学学,自己缺的是什么。”
蒋瓛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元璋挥手打断:“把康茂才放回来吧,告诉他,好好练兵,别让澳洲的连珠铳,吓住了大明的将士。”
泉州港很快恢复了热闹。澳洲的商船载着香料、苏木、还有沉甸甸的金砂驶来,换回江南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福建的百姓渐渐忘了战事,码头边的茶馆里,说书人开始讲“南北议和”的故事,说朱棣在澳洲如何挖矿,说朱允炆在南京如何修典,仿佛那些战死的士兵,从未存在过。
铁铉从吕宋返回南京时,带回了丁德兴的灵柩。朱允炆亲自到码头迎接,看着灵柩上的虎头令牌,忽然想起丁德兴年轻时的模样,忍不住落下泪来。
“陛下,”铁铉低声道,“泉州的商户说,澳洲的连珠铳,又改良了。”
朱允炆擦了擦眼泪:“朕知道了。传旨,让火器营的工匠,都去泉州看看。”
而在澳洲的悉尼,朱棣正站在新造的战船“镇海号”上,看着俞靖带回的盟约。阳光洒在他的银须上,泛着金光。“十年,足够了。”他对身边的周德兴说,“让火器工坊加快进度,明年,我要看到能打三里地的炮。”
周德兴躬身:“是。另外,鞑靼的使者到了,说愿意用战马换咱们的连珠铳。”
朱棣望着南方的海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告诉他们,马要最好的,价钱……好商量。”
南京的雪渐渐化了,玄武湖的冰开始消融,露出庙,忽然觉得,这天下就像这湖,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但至少现在,雪停了,冰裂了,春天,总该快来了。
只是他不知道,澳洲的春天,来得更早。朱棣的船队,已经驶向了更遥远的海域,船上的连珠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而西南的沐晟,正看着地图上的贵州,手指在“贵阳”两个字上重重一点。
这场以海为界的和平,注定只能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