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云南生变,沐春病逝(2 / 2)

众人默默退出内室,回廊里的积水已经漫过脚踝。华云龙忽然开口:“得给南京递信,这事瞒不住。”

“递什么信?”朱文正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水花溅起,“建文那边正盯着西南,知道了指不定派谁来‘协防’,到时候云南就不是沐家的云南了。”

廖永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知是雨还是别的:“王爷刚说让守曲靖,我这就点兵去。昆明这边,你们多盯着。”他转身就走,甲胄上的水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滴,在地上拖出串湿痕。

周德兴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内室紧闭的门,叹了口气:“沐家小子要是镇不住场面,咱们这些老家伙,怕是又得拿起刀了。”雨丝被风卷着扑在他脸上,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一丝说不清的躁动——云南的天,怕是要变了。

三日后,沐春的死讯还是传到了南京。朱允炆在文华殿接到奏报时,手里的朱笔正蘸着朱砂,圈阅江南的税册,笔尖的红墨滴在“云南贡茶”四个字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沐春……”他低声念了句,想起去年在淮安见过的那个红脸将军,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说“云南的茶得用山泉水泡才够味”。齐泰站在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奏报,轻声道:“陛下,沐春一死,云南土司怕是要蠢蠢欲动,沐晟年轻,未必压得住。”

“那就派个人去‘协防’。”朱允炆放下笔,朱砂在纸上拖出道长痕,“康茂才不是刚从福建平叛回来吗?让他带五千兵入滇,就说是……帮沐晟稳定局势。”

齐泰迟疑了下:“康将军性子刚,沐晟要是不领情,怕是会起冲突。”

“冲突才好。”朱允炆指尖敲着案面,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里,“云南这块地,总不能一直像块飞地似的。沐春在时,朕给足了面子,现在……也该让他们知道,谁是天下之主了。”

南京的雨和昆明的雨像是连在一处,淅淅沥沥,敲打着不同的屋檐,却都在酝酿着同一场风暴。康茂才接到旨意时,正在校场教儿子练枪,枪尖挑着的铜钱被儿子的枪杆撞飞,落在泥水里。他捡起铜钱,擦了擦上面的泥:“知道了,这就点兵。”儿子仰着脸问:“爹,去云南打谁?”康茂才摸了摸他的头,望着远处的雨云:“去打那些……不想守规矩的人。”

昆明城内,沐晟正跪在父亲的灵前,手里攥着沐春留下的那杆铁枪。枪杆被父亲的手磨得发亮,尾端刻着个小小的“沐”字。帐外传来争吵声,是华云龙和周德兴在争“是否该闭城谢客”,华云龙说“得让土司们看看沐家没倒”,周德兴说“先稳住内部再说”。沐晟握紧了枪杆,指节泛白——他知道,父亲留下的不只是一杆枪,还有个滚烫的云南,和一群等着看他笑话的眼睛。雨还在下,灵堂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晃,映着他年轻却紧绷的脸,像块正在淬火的铁。

廖永忠在曲靖接到沐春的死讯时,正站在南盘江边,看着士兵们修补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江水浑浊,卷着泥沙滚滚东去,他忽然想起沐春常说“水太急会冲垮堤,太缓又养不住鱼”,那时他只当是闲聊,此刻望着江水,才品出些别的味道。亲卫递来信鸽,信上是华云龙的字迹:“沐晟想把白夷部落迁去边境,周德兴说不妥,你怎么看?”廖永忠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江里,对亲卫说:“备马,回昆明。这时候,总得有人站在小王爷身边,也总得有人……盯着那些不该动的心思。”

江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面沉默的旗。远处的山影在雨雾里若隐若现,云南的轮廓被雨水泡得发胀,仿佛随时会从地图上渗开,晕染出一片未知的浑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