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意浸在晨露里,朱允炆坐在奉天殿的蟠龙椅上,指尖轻叩着案几上的《军防疏》。殿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却衬得殿内气氛格外凝重——站在殿中的武勋将领们个个垂首,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压得极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徐辉祖。”朱允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魏国公徐辉祖出列,铁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去年在徐州立下战功,甲胄上还留着当时被箭矢划破的痕迹。“臣在。”
“你的中军都督府,上个月的军械清点少了三百副甲胄,查清楚了吗?”朱允炆翻开疏文,上面的墨迹还很新,“疏文里说‘遭水浸毁’,可应天府上个月根本没下过暴雨。”
徐辉祖的喉结动了动:“臣……臣已命人重查,许是库房漏雨……”
“漏雨?”朱允炆打断他,拿起案头的另一本账册,“可据锦衣卫回报,你府里的亲兵,上个月换了新甲胄,样式和军库丢失的一模一样。”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香炉里的烟气在缓缓盘旋。徐辉祖的脸涨得通红,单膝跪地:“臣绝无此事!请陛下明察!”
“明察?”朱允炆放下账册,目光扫过殿内诸将,“朕看,是该好好查查了。自洪武爷开国,武勋们世代承袭,兵权在手,可有些人忘了,这兵权是朱家的,不是你们自家的私产。”
铁铉出列时,甲叶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刚从山东练兵回来,脸上还带着风霜:“陛下,徐公跟随先帝征战多年,许是手下人犯的错,未必是他本意。”
“未必?”朱允炆看向铁铉,“去年你镇守济南,私自调兵去帮东昌的张旭解围,绕过了兵部文书,也是‘手下人犯的错’?”
铁铉一愣,随即低头:“臣知罪。”
“你们都知罪,可就是不改。”朱允炆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廖永忠。”
德庆侯廖永忠跨步出列,他刚从福建平叛回来,战袍上还沾着海盐的气息:“臣在。”
“你麾下的水师,上个月在浙江沿海截了艘商船,说是‘倭寇’,可船上拉的是苏松地区的棉布。”朱允炆拿起一份海图,“这船的航线是朝廷报备过的,你怎么说?”
廖永忠低头:“臣以为是走私船,是臣失察。”
“失察?”朱允炆冷笑一声,“那船上的掌柜,是你远房表亲吧?截了船,货入了你的私库,倒成了‘失察’?”
廖永忠的肩膀颤了颤,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