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周德兴叹了口气，“但允炆和允熥这两个小子，怕是要彻底撕破脸了。我们周家夹在中间，千万要小心，别被卷进去。”
另一边，华云龙骑着马，带着几个亲兵疾驰入宫。他一边赶路，一边对身边的心腹道：“告诉营里的人，加强戒备，一旦宫里有动静，立刻按计划行事。”他早已投靠了朱允熥，自然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乾清宫内，搜寻遗诏的行动正在进行。宗室诸王中的朱橚、朱榑等人，与方孝孺、齐泰等文臣，还有徐辉祖、冯诚等武将，分成几拨，在殿内仔细查找。书架、案几、甚至地砖都被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类似遗诏的东西。
“不可能！”朱榑烦躁地一脚踢翻了一个花盆，“陛下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不留下遗诏？定是有人藏起来了！”他的目光扫过方孝孺，显然是怀疑对方。
方孝孺脸色一沉：“齐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们文臣藏了遗诏？”
“不然呢？”朱榑冷笑，“整个乾清宫，只有你们文臣最擅长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血口喷人！”练子宁上前一步，与朱榑争执起来。
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朱允炆突然开口：“诸位稍安勿躁。或许……陛下的遗诏根本不在乾清宫。”他看向李太监，“李公公，陛下平日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李太监想了想，道：“陛下晚年常去御花园的观星台，说是能看到天下大势。”
“那就去观星台找找！”朱允炆当机立断。
众人又一窝蜂地涌向御花园。观星台是一座高约三丈的石台，上面摆放着几件简单的天文仪器。众人搜寻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朱允熥站在石台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信皇爷爷会没留下遗诏，更不信遗诏会凭空消失。这一切，更像是皇爷爷布下的局，逼他们亮出底牌。
“不必找了。”朱允熥转身看向众人，“遗诏找不到，自有祖制可循。我乃长房长孙，按宗法当继承大统。诸位若有异议，便是违逆祖制！”
“你休想！”朱允炆立刻反驳，“皇爷爷生前多次称赞我‘仁厚可托大事’，岂能凭宗法二字定夺？”
“哦？”朱允熥挑眉，“兄长有何证据？”
“我……”朱允炆语塞，他确实没有实证。
就在这时，李太监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奴想起一件事！陛下前几日让老奴把一个紫檀木匣藏在……藏在养心殿的龙椅暗格里！说是‘国本所系’，让老奴好生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取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李太监身上。养心殿的龙椅暗格？那可是最隐秘的地方！
“快带我们去！”朱允炆和朱允熥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行人又匆匆赶往养心殿。李太监踩着龙椅一侧的机关，只听“咔哒”一声，龙椅背面弹出一个暗格。他伸手进去，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木匣上没有锁，却贴着一张明黄的封条，上面盖着朱元璋的御印。
“就是这个！”李太监捧着木匣，双手微微颤抖。
朱允炆和朱允熥同时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木匣。宗室诸王和文武百官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揭开这最后的谜底。
“打开！”朱榑喊道。
李太监看了看朱允炆，又看了看朱允熥，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条，打开了木匣。匣内没有预想中的遗诏，只有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字。
李太监拿起纸，展开一看，脸色骤变，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上面写了什么？”朱允炆急切地问道。
李太监深吸一口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念道：“‘朕去也，国事由诸卿共议，择贤而立。’——钦此。”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朱元璋留下的最后旨意，竟然是“择贤而立”！这四个字，看似公允，实则把难题丢给了他们，无异于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择贤而立？”朱允熥冷笑一声，“何为贤？是能安定天下，还是能笼络民心？”他看向京营的将领们，“我率部平定漠北、云南，护大明疆土无虞，这算不算贤？”
“护疆土算贤，安民心也算贤！”方孝孺立刻反驳，“皇长孙允炆在长沙推行仁政，赈灾免税，深得百姓爱戴，这才是治国之贤！”
“百姓爱戴能挡得住鞑靼的铁骑吗？”常茂怒喝。
“铁骑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吗？”齐泰反问。
争吵再次爆发，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宗室诸王分成两派，朱橚、朱榑支持朱允熥，朱桂则犹豫不定；文武百官更是泾渭分明，文臣大多支持朱允炆，武将则倾向于朱允熥。
李太监捧着那个空木匣，悄悄退到角落里，眼角的余光瞥见龙椅后墙的阴影里，一道极淡的气息拂过——那是朱元璋离开时留下的暗号，告诉他“戏已开场，按计行事”。
这位老太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他不知道这场戏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明的天，要变了。
夜色渐深，养心殿内的争吵还在继续，火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贪婪、焦虑与野心。而在皇宫的一处密道里，朱元璋穿着一身普通的侍卫服，在几个心腹的护送下，正缓缓走向宫外。他的脸上没有了病榻上的虚弱，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丝冷酷的期待。
“陛下，我们去哪？”心腹低声问道。
朱元璋望着密道尽头的微光，声音平静无波：“去看看，这天下，究竟是谁的。”
密道的门缓缓关上，将帝王的身影吞没在黑暗中。而养心殿的争吵，还在继续，像一场没有休止符的闹剧，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遗诏成谜，人心浮动，南京城的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