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喊杀声突然停了,接着是一阵欢呼,好像是朱军打赢了。顾时的心沉了下去,知道自己没机会等援军了。他把炭笔一扔,往草堆里一躺,眼睛盯着帐顶——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像个爷们。
没过多久,郭兴回来了,脸上带着伤,显然是刚才打斗时被划到了。他看到纸上一个字没写,顿时火了:“好你个顾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拔出刀就要砍。
“等等!”帐帘被掀开,廖永忠走了进来,拦住郭兴,“别杀他,我有别的用处。”他转向顾时,笑得温和,“顾百户,你要是不肯写信,不如帮我们个忙——去跟那些挖矿的俘虏说,只要他们肯归顺朱陛下,既往不咎,还能分土地。怎么样?”
顾时看着廖永忠,突然明白了——这些人是想让他去劝降自己人,用他的嘴,断了朱棣的后路。他刚想骂,廖永忠又说:“你要是答应,我保你家人平安。你老家在泉州,对吧?我让人去接你爹娘来澳东,保他们衣食无忧。”
这句话戳中了顾时的软肋。他爹娘年纪大了,要是被朱军盯上,确实危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光灭了:“我……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不能让我亲手杀明军弟兄。”
廖永忠笑道:“这有何难?你只需要跟他们说说话,其余的不用你管。”
等顾时被带走,郭兴不解地问:“廖将军,让他去劝降,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试试就知道。”廖永忠望着外面的阳光,“朱陛下要的是立威,咱得给他找个既能立威,又能得实惠的法子。这些俘虏要是真能归顺,比杀了他们有用多了——澳东的金矿,正缺人手呢。”
此时的朱亮祖正在大帐里看地图,见廖永忠进来,抬头问:“那顾时搞定了?”
“搞定了,答应去劝降。”廖永忠递上一杯酒,“陛下,刚才毛利人偷袭,被咱打退了,还抓了五十多个,您看……”
朱亮祖喝了口酒,砸了砸嘴:“跟之前的放一块儿,让顾时去劝。他要是劝不下来,就把这五十多个全砍了,让他亲眼看看,跟本王作对的下场。”
廖永忠应了声“是”,心里却暗道:这杀降的事传出去,怕是会让朱棣抓住把柄,说陛下不仁。但他没敢说出来——朱亮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说多了怕是要引火烧身。
营地外,顾时被带到俘虏营前。那些挖矿的俘虏看到他,都愣住了。有个认识他的士兵喊道:“顾百户!你咋……”
顾时别过脸,不敢看他们,按着朱军教的词喊道:“弟兄们,别硬撑了!朱陛下说了,只要归顺,就给土地,给粮食,不用再挖矿了……”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老兵打断:“顾时!你个叛徒!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归顺这乱臣贼子!”
“就是!朱棣将军说了,援军很快就到,咱们再撑几天!”
“叛徒!不要脸!”
骂声越来越响,还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往顾时身上扔。顾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朱亮祖在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冷笑一声:“果然是块废料。张恒,去把那带头骂人的老兵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剐了!”
张恒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俘虏营里就传来老兵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骂声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抽泣声。
顾时瘫坐在地上,看着那老兵被剐得不成样子,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东西。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朱亮祖走出大帐,站在高台上,看着对的下场!谁要是识相,现在归顺,还来得及;要是不识相……”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就是榜样!”
俘虏堆里鸦雀无声,有几个胆小的开始动摇,偷偷抬起头看朱亮祖。
廖永忠适时喊道:“想归顺的往前走一步!朱陛下说了,既往不咎,还分二十亩地!”
沉默了片刻,一个年轻的士兵犹豫着往前挪了一小步。接着,又有几个跟着挪了步。
朱亮祖满意地点点头:“算你们识相。张恒,把这些人带到西边的营地,好好安顿。剩下的,继续挖矿,一天挖不够十斤,就饿着!”
就在这时,一个信使骑着快马冲进营地,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倒:“陛下!不好了!朱棣的联军打过来了,暹罗的象兵已经过了巴斯海峡,越南的战船也快到澳东海岸了!”
朱亮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拔出弯刀:“来得正好!本王正想试试荷兰人的滑膛枪好不好使!传我命令,全军戒备,把炮架起来,让朱棣看看,本王的澳东防线,不是那么好闯的!”
营地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扛着枪、推着炮,往防线跑去。顾时被两个士兵架着往关押处走,路过俘虏营时,看到那些没归顺的俘虏正抬头望着远方,眼里又燃起了光——他们知道,援军,真的来了。
廖永忠跟在朱亮祖身后,看着远处海平面上出现的帆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转头看了看那些刚归顺的士兵,又看了看被绑在木桩上的顾时,突然觉得,朱亮祖这杀降立威的法子,怕是要适得其反了——人心这东西,不是靠杀就能收服的。
而朱亮祖此刻正站在防线的高台上,望着越来越近的联军战船,嘴角扬着狠劲。他没注意到,身后那些刚归顺的士兵,正悄悄交换着眼色,手里的枪,握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