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以西的大分水岭深处,晨雾像湿漉漉的棉絮裹着峡谷,朱棣踩着露水草坡登上最高处的烽燧时,掌心的青铜哨子还带着昨夜摩挲的温度。烽燧顶端的了望手见他上来,忙屈膝行礼:“将军,东边十里外的毛利人说,朱军的运粮队昨天后半夜才到,卸粮时吵吵嚷嚷,听着像是少了两车。”
朱棣没接话,先从怀里掏出羊皮地图铺在石板上。图上用朱砂画的防线从布里斯班一直蜿蜒到阿德莱德,大分水岭的每道峡谷、每条溪流都标得清清楚楚,此刻他指尖正点在悉尼西北的蓝山隘口——那里是朱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也是他昨夜和诸将敲定的反攻起点。
“让毛利人的斥候再探,”他头也不抬地对了望手说,“告诉他们,盯住那支运粮队的去向,是回悉尼城还是往蓝山去了。”
了望手刚应声要走,烽燧下突然传来马蹄声,郑昆勒住马缰翻身跳下,甲胄上的露水溅在草叶上:“王爷,暹罗的象兵到了!就在山脚下的河谷里,说是大象渴得直刨地,让咱赶紧给找水源。”
“让他们去黑水河,”朱棣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蓝线,“昨天刚派胡大海带人疏通了河道,水够喝。对了,越南人的战船呢?不是说卯时就该到悉尼港外?”
“刚收到信,”郑昆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说是在巴斯海峡遇上朱军的巡逻艇,打了场小仗,击沉了对方两艘,自己也蹭掉块船板,估计得午时才能到。”
朱棣拆开油布包,里面是锦衣卫潜伏人员送来的密信,墨迹还带着潮气。他默读着,眉头渐渐拧成疙瘩——信里说朱军在悉尼港的粮库其实只剩半仓,朱亮祖正逼着澳东的土着往港口运粮,不少部落已经开始反抗,昨晚运粮队缺的两车粮,就是被毛利人偷了去。
“好机会。”他把信递给郑昆,“你看,朱亮祖这是强弩之末了。”
郑昆刚看完,身后就传来一阵粗嗓门的笑:“强弩之末也能射穿皮肉!”胡大海扛着柄开山斧从石阶上爬上来,斧刃上还沾着泥,“刚在河谷里见着暹罗的象兵头领,那家伙说咱的连珠铳要是再炸膛,他就带着大象回曼谷去——上回试枪伤了三头象,人家可不干了。”
“让工匠再检查一遍铳管,”朱棣皱眉,“前天不是让康茂才带着铁匠改了膛线?怎么还炸?”
“改是改了,”胡大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可越南人送来的铁料太次,淬了火也软得像年糕,康茂才正骂娘呢,说要去找越南水师的麻烦。”
“别让他去。”朱棣摆手,“越南人这次带了二十艘船,船上的青铜炮是好东西,犯不着为点铁料翻脸。让康茂才用咱自己的铁,实在不够就去挖蓝山的铁矿,周德兴不是说那里的矿石能直接炼铁?”
正说着,河谷里突然传来大象的嘶鸣,胡大海探头往下看,乐了:“嘿,那象兵头领还真急了,骑着象就往黑水河冲,溅了暹罗兵一身泥!”
朱棣也跟着往下看,晨光里,几十头大象正踩着河谷的乱石往河边去,象背上的暹罗兵举着长矛吆喝,赶象的土着在旁边小跑,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银。他忽然想起朱元璋的密信里说,暹罗王这次派象兵来,是想让明朝承认他们对湄公河三角洲的控制权——等打完这仗,怕是又得跟礼部那帮人磨牙。
“王爷,唐胜宗来了。”了望手在塔顶喊。
朱棣回头,见唐胜宗正牵着马往烽燧上走,他身后跟着个穿皮甲的汉子,是毛利部落的首领卡鲁。两人边走边比划,唐胜宗的脸涨得通红:“……不是说好了昨天夜里去烧朱军的粮仓?怎么你们的人只偷了两车粮就跑了?”
卡鲁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手里还比划着偷粮的动作,郑昆在旁边翻译:“他说朱军的粮仓外挖了壕沟,还放了狼狗,能偷到两车就不错了,部落里已经有三个年轻人被狼狗咬了。”
“让他把人带过来治,”朱棣对唐胜宗说,“让随军的郎中给看看。另外告诉卡鲁,等打下悉尼城,朱军粮仓里的粮,他们部落分三成。”
卡鲁一听郑昆翻译完,立刻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镶着贝壳的牙,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磨得光滑的黑曜石,往朱棣手里塞:“这是毛利人的神石,能挡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