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的硝烟尚未散尽,顾时就带着朱标残留的亲兵退守到哈德逊河谷的密林里。他们怀里揣着朱标殉国前点燃火药库的最后命令,还有那面被弹片划破的大明军旗——旗面上的“明”字被烟熏得发黑,却依旧在秋风中倔强地飘扬。
“顾将军,英国铁甲舰已经封锁了出海口,咱们的退路被断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从树后钻出来,手里的火铳枪管烫得能烙饼,“新军的弟兄们跑散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是带伤的,根本顶不住英军的冲锋!”
顾时靠在一棵橡树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朱标点燃火药库时,他被气浪掀飞撞在城墙上留下的。他望着河谷对岸的纽约城,英国的米字旗已经插上了市政厅的屋顶,铁甲舰的炮口正对着密林方向,像是在炫耀胜利。
“监军使张兴的尸体找到了吗?”顾时突然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士兵摇摇头:“听说他带着账册跑的时候,被英军的流弹打中了,尸体顺着哈德逊河漂走了……不过弟兄们说,他死有余辜,要是早把火药库的钥匙交出来,朱标殿下也不至于……”
“闭嘴!”顾时猛地打断他,眼眶通红,“张兴是该死,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把朱标殿下的遗志传出去——北美不能就这么丢了!”
他从怀里掏出块血布,里面裹着半枚玉印,那是朱标生前的私印,殉国前塞给他的:“拿着这个,去五大湖找屯田兵的康铎将军,告诉他纽约陷落了,但咱们还有人在,让他千万别降!”
士兵刚要接过玉印,就听见河谷对岸传来英军的呐喊。顾时扒开树叶一看,只见霍华德正骑着高头大马,指挥士兵在林间放火——干燥的落叶被点燃,火舌顺着风势往密林里窜,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狗娘养的!”顾时咬碎了牙,抓起身边的长矛,“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英军的火枪队像排好的栅栏,在火光中举起了枪管。铅弹呼啸着穿透树叶,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几个亲兵来不及躲闪,瞬间倒在血泊里。顾时猛地掷出长矛,刺穿了最前排一个英军士兵的喉咙,趁着对方阵型混乱,带着人往河谷上游冲。
“往瀑布那边撤!”他嘶吼着,胸口的伤口被震得剧痛,“那里地势险,他们的铁甲舰开不过来!”
冲过一片榛子林时,顾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惨叫声。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年轻的亲兵被英军的刺刀挑起来,那孩子才十五岁,是朱标从应天府带过来的孤儿,总缠着要学写自己的名字。
“小豆子!”顾时目眦欲裂,转身就要回去救,却被身边的老兵死死拽住。
“将军!不能回头!”老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殿下说了,活着出去比什么都重要!您要是死了,谁给咱们报仇?”
顾时被拽着往前跑,耳朵里全是小豆子的惨叫和英军的狂笑。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模糊,朱标殉国前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太子殿下腹部中弹,却依旧笑着点燃引信,说“顾时,带着弟兄们活下去”。
“活下去……”他喃喃着,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爬起来时,手掌被尖锐的石头划破,血珠滴在落叶上,像一颗颗破碎的星。
纽约城的布政司衙门里,监军使李衡正背着手站在窗前。他是张兴被处死后,朱元璋新派来的监军使,到北美才不过半月,就赶上了英军的第二次进攻。此刻,霍华德的副官正站在他身后,用生硬的汉语说:“李大人,霍华德将军说了,只要您肯在降书上签字,英国会保您做北美总督,比在明朝当这个监军使体面多了。”
李衡没有回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鎏金监军牌。那牌子上刻着“奉旨监军”四个字,是朱元璋亲手交到他手里的,当时皇帝说:“李衡,你是朕的眼线,也是大明的脸面,丢什么都不能丢了这牌子。”
“体面?”李衡冷笑一声,转身时,手里多了把短铳,“我大明的体面,不是靠投降换来的。张兴通敌,被陛下凌迟处死;我李衡就算死,也得当个忠臣!”
副官脸色一变,刚要拔刀,就被李衡一枪崩掉了耳朵。鲜血溅在洁白的墙壁上,像朵丑陋的花。“告诉霍华德,”李衡的声音冷得像冰,“想让我签字,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他冲出布政司,正好撞见一队英军士兵在劫掠商铺。一个英国士兵正撕扯移民妇女的衣服,李衡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穿了对方的手腕。“锦衣卫在此!谁敢放肆?”他高举监军牌,虽然身边没有一兵一卒,气势却比千军万马还盛。
英军士兵被他震慑住,一时竟不敢上前。李衡趁机跑到市政厅,那里还挂着朱标下令绘制的北美地图。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屯田点和堡垒,突然笑了——这些都是朱标和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不能便宜了英国人。
“大明的土地,就算烧了,也不能给你们!”他点燃地图的一角,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那些熟悉的地名:纽约、波士顿、五大湖……
霍华德带着士兵冲进来时,李衡正站在火海里,手里还举着那面被烧焦的监军牌。“我李衡,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太子殿下!”他对着英军怒吼,然后猛地将短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枪声在火光中响起,惊飞了窗外的乌鸦。霍华德看着倒在火里的监军使,突然对身边的士兵说:“把他的尸体收殓了,按军人的礼节安葬。这个人,是个勇士。”
英军占领纽约的第七天,霍华德在市政厅广场举行了“受降仪式”。被俘虏的大明士兵被绑在柱子上,移民们被驱赶着站在广场中央,被迫观看英国国旗升起。
“从今天起,北美就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霍华德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遍广场,“所有明人,必须向英国国王宣誓效忠,缴纳双倍赋税,否则……”他指了指旁边的绞刑架,上面挂着几个不肯投降的老兵尸体。
广场上一片死寂,移民们低着头,没人敢说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突然抬起头,手里紧紧攥着块褪色的明旗碎片,那是朱标第一次击退英军时,她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我们是大明的子民!”老妇人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死也不向你们这些红毛鬼子低头!”
霍华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抬手就想下令开枪。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个年轻的移民突然冲出来,用藏在怀里的短刀刺向英军士兵。混乱中,不知是谁点燃了早就藏好的煤油,广场边缘的帐篷瞬间燃起大火。
“是顾将军的人!”有人喊了一声,广场上的移民们立刻像炸开的锅,纷纷捡起石头、木棍,和英军厮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