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港的季风带着咸腥气,卷得朱棡案头的海图簌簌作响。他刚用朱笔圈出荷兰舰队可能折返的航线,副将郑遇春就掀帘而入,手里捏着封火漆印开裂的信:“殿下,北美来的急信,朱标殿下让咱们联名上书!”
朱棡展开信纸,墨迹被海风吹得有些模糊,但“监军使张兴以‘未核粮草’为由,迟发援兵三日,致哈德逊河谷秋收尽毁”的字句仍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指尖在“联名”二字上顿了顿,抬头问:“澳洲、非洲那边有消息吗?”
“刚收到朱棣殿下的飞鸽传书,”郑遇春递过另一张信,“澳洲土着袭营那晚,监军使杨璟非要核查箭矢数量,耽误了半个时辰布防,折了两百弟兄。还有朱樉殿下那边,法国商队私运火器给部落,监军使李存义说‘无陛下旨意不得搜查’,等奏报来回,人家早就把货卸完了。”
朱棡把信纸拍在案上,楠木桌板震得砚台都跳了跳:“这群阉竖!拿着父皇的牌子当令箭,真当咱们在殖民地喝风就能守住疆土?”他走到窗边,望着港内正在修补的战船——那是上月荷兰人留下的“礼物”,船身的弹孔还没补全,监军使赵庸就催着要造册登记,说“每块木板都得记清来历”。
“殿下,朱标殿下的意思是,咱们九个藩王联署一封奏疏,请求陛下允准‘殖民事繁,自主调度’,”郑遇春低声道,“只要调兵不超过五千、用兵不超三月,就不必等监军使副署。”
朱棡手指敲着窗棂,节奏越来越急:“父皇派监军,是怕咱们拥兵自重。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欧盟的舰队在海上游弋,土着部落三天两头叛乱,朱亮祖还在台湾虎视眈眈——等监军使慢悠悠查完账,咱们的骨头都能敲鼓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南洋省参政俞通源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个铜制信筒:“殿下!朱标殿下的信使到了,说澳洲、非洲的藩王都已画押,就等您了!”
朱棡接过信筒,倒出一卷桑皮纸,上面已有八个鲜红的印章——朱标在北美、朱樉在非洲、朱棣在澳洲、朱橚在南美……连最谨慎的七弟朱榑都在末尾按了指印。他盯着空白的落款处,忽然想起上月荷兰人攻港时,赵庸非要核对每门炮的弹药消耗,害得三艘战船被击沉才肯发兵。
“拿印来!”他转身对亲兵道。
郑遇春连忙拦住:“殿下三思!监军使的眼线说不定就在门外,这要是被陛下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朱棡扯过印泥,在纸上重重一按,“我朱棡是大明的藩王,不是账房先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南洋的弟兄们死在荷兰人的炮弹下,还要捧着账本跟父皇说‘臣按规矩办事了’?”
(一)应天府·奉天殿
朱元璋把奏疏拍在龙案上,青瓷笔洗震得水花四溅。他盯着“殖民事繁,允臣自主调度”九个字,指节捏得发白:“这群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才守了几年殖民地,就敢教朕怎么当皇帝?”
殿内鸦雀无声,韩文、胡惟庸等人垂着脑袋,连呼吸都放轻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缩在角落里,眼角的余光瞥见朱元璋案头堆着的密报——那是各监军使发来的,朱标私放粮给北美移民、朱樉用象牙换法国火枪、朱棣擅自修建澳洲堡垒……桩桩件件都透着“不臣”二字。
“陛下息怒,”胡惟庸硬着头皮出列,“诸王或许只是急着守土,并无他意。前几日朱棡击退荷兰人,朱标击沉英舰,朱樉平定刚果叛乱,也都是大功……”
“大功?”朱元璋冷笑一声,抓起朱标的奏疏,“他朱标倒有脸说‘监军迟滞’!去年他用北美皮毛换荷兰火炮,怎么不跟朕说‘按规矩’?朱棣在澳洲杀了多少土着,杨璟的奏报里写得清清楚楚,他怎么不喊‘要自主’?”
蒋瓛突然出声:“陛下,臣查到些东西。”他从袖中掏出几张纸,“这是欧盟间谍在南洋的密信,说‘若明廷削藩,可趁机夺取殖民地’。还有朱亮祖那边,也在招兵买马,说‘诸王与朝廷生隙,正是良机’。”
朱元璋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当然知道殖民地凶险,也明白监军使有时确实碍事,但他更清楚,藩王权力过大的下场——当年陈友谅、张士诚就是这么起来的。他盯着奏疏上九个鲜红的印章,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朱标还在濠州城帮他递箭,朱樉被马踢了哭着要糖吃,朱棣拖着木剑追得朱棡满院子跑……
“传旨,”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把这封奏疏抄录九份,给诸王各送一份。再附朕的朱批:‘尔等身为人臣,当知恪守臣节。殖民地之事,皆按旧制,不得妄议。’”
胡惟庸愣了:“陛下,就这样……驳回了?”
“不然呢?”朱元璋拿起朱笔,在奏疏上划了道红杠,“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谁是君谁是臣。再让蒋瓛加派缇骑,盯着那些跟诸王走得近的将领——别让朱亮祖钻了空子。”
(二)北美·纽约堡垒
朱标看着奏疏上的朱批,指腹反复摩挲着“恪守臣节”四个字。监军使张兴就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鎏金监军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殿下,陛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您看,这调兵文书还得按规矩来,小人也好回禀陛下不是?”
朱标把奏疏拍在桌上,茶水溅了张兴一身:“规矩?荷兰人在五大湖修堡垒,你说‘需核查地图’;移民被英国兵抢了,你说‘得等巡抚文书’。现在父皇驳回奏疏,你满意了?”
张兴慢条斯理地擦着衣服:“殿下慎言。小人只是按陛下的旨意办事。倒是殿下,联名上书这种事,要是被言官知道……”
“滚!”朱标猛地站起,腰间的玉佩撞在桌角,裂了道缝。那是朱元璋赐的“拓土安边”佩,他戴了十年,从来没离过身。
张兴识趣地退了出去,留下顾时在一旁叹气:“殿下,这下怎么办?英国舰队听说又在北大西洋集结了,没有自主调兵权,咱们……”
朱标捡起裂了缝的玉佩,忽然笑了:“怎么办?接着守。父皇是怕咱们乱,但他也知道,殖民地不能丢。”他转身对顾时道,“去把库存的火药清点一遍,别让张兴那厮再以‘数量不符’为由卡着不发。再派密探去英国殖民地,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规矩要守,但也不能当傻子。”
(三)非洲·开罗城
朱樉把奏疏扔给王志,左臂的箭伤还在流脓,绷带渗着暗红的血:“看见了?父皇觉得咱们在瞎闹。”
王志捡起奏疏,眉头拧成个疙瘩:“可李存义确实太过分了!法国商队的船明明装着火枪,他非说‘没有搜船令’,眼睁睁看着人家卸货。现在倒好,刚果部落又拿着火枪在城外叫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