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海峡的风浪比想象中更烈。朱亮祖站在“海鲨号”的甲板上,扶着锈蚀的船舷,望着越来越远的雷州半岛,浪花溅在他脸上,带着咸腥的寒意。身后传来郑遇春的咳嗽声,他的肩膀还缠着绷带,血渍透过白布渗出来,像朵丑陋的花。
“将军,弟兄们都在底下闹呢。”郑遇春的声音发哑,“有人说这船要沉,有人说台湾根本住不得人,还有人……想掉头回去投降。”
朱亮祖没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海平面:“谁想投降?”
“还能有谁?”郑遇春往船尾瞥了一眼,“王志那小子,正撺掇着几个广东兵往救生艇上搬东西呢。”
朱亮祖猛地转身,腰间的佩刀“呛啷”出鞘:“带他来见我!”
王志被押上来时,还在挣扎:“朱亮祖!你凭什么抓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朱元璋再狠,也不会赶尽杀绝!”他看到朱亮祖手里的刀,突然软了下来,“将军,咱们打不过朝廷的,留着命不好吗?”
“留着命看他把咱们凌迟处死?”朱亮祖的刀指着他的咽喉,“当初你跟着我起兵时,怎么不说这话?”
“那时候……那时候以为能成啊!”王志带着哭腔,“可现在广州丢了,梧州没了,弟兄们饿得连刀都举不动,再往台湾跑,不是去送死吗?”
船突然剧烈颠簸,王志趁机挣脱,往船舷扑去,想跳海逃生。朱亮祖眼疾手快,一刀劈在他后腿上,王志惨叫着倒下,血顺着甲板的缝隙往下淌。“把他捆起来,扔到货舱里。”朱亮祖收刀入鞘,声音冷得像冰,“谁再敢说投降,这就是下场!”
甲板下的骚动渐渐平息。费聚端来一碗浑浊的水,朱亮祖接过,却没喝:“海南那边有消息吗?”
“黄彬带着两千人已经登岛了,”费聚低声道,“说琼州府的明军没设防,轻轻松松就占了城,就是粮草不多,让咱们快点送过去。”
“快不了。”朱亮祖望着翻涌的巨浪,“这鬼天气,能活着到台湾就不错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让康铎清点人数和物资,别到了地方,连自己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
康铎很快送来清单:“将军,现在还剩五千三百人,火枪三百支,火炮八门,粮食……只够吃十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有从广州抢来的那些财物,大部分都在颠簸中掉进海里了。”
朱亮祖把清单揉成一团,扔进海里:“粮食不够,就去台湾抢!明军在台南有个屯垦点,里面肯定有粮。告诉弟兄们,到了台湾,有吃有喝,还有地种,比在大陆当丧家犬强!”
这话半真半假,可在绝望的士兵们听来,却成了唯一的希望。船行到第五天,终于看到了台湾岛的轮廓,黑褐色的山脉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那就是台南?”郑遇春指着海岸边的炊烟,“看起来人不少。”
“是明军的屯垦点。”朱亮祖举起望远镜,“让费聚带一千人先登陆,别惊动他们,等入夜了再动手。”
夜幕降临时,费聚的士兵乘着小艇悄悄摸上岸。屯垦点的明军正在围着篝火吃饭,没人注意到暗处的刀光。一个负责巡逻的老兵刚走到栅栏边,就被捂住嘴拖进草丛,脖子一凉,再也没了声息。
“动手!”费聚低喝一声,士兵们像潮水般冲进屯垦点。明军猝不及防,有的被砍倒在饭桌旁,有的抱着头往屋里钻,很快就被控制住。朱亮祖走进屯垦点的粮仓,看着堆积如山的稻谷,突然笑了:“我说什么来着?有粮!”
屯垦点的百户被押到他面前,宁死不降:“朱亮祖,你占得了一时,占不了一世!朝廷的大军很快就会来收拾你!”
朱亮祖没杀他,只是让人把他和其他明军士兵都绑起来,扔到船上:“留着他们有用,正好缺些苦力。”他转身对郑遇春说,“把屯垦点的百姓都集中起来,男的去修堡垒,女的做饭,不听话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接下来的半个月,朱亮祖以台南为中心,开始疯狂扩张。他派黄彬驻守海南,在琼州海峡筑起炮台,又让郑遇春带人去攻打凤山的原住民部落,抢来不少粮食和牲畜。费聚则负责加固台南的防御,把明军屯垦点的木栅栏换成了石墙,还把带来的八门火炮架在了海岸线上。
这天,朱亮祖正在查看新画的地图,康铎慌慌张张跑进来:“将军,出事了!黄彬在海南打起来了!”
“跟谁打?”朱亮祖皱眉。
“跟……跟荷兰人!”康铎递上急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突然出现在海口,说海南是他们的‘贸易据点’,让黄彬撤出去,黄彬不肯,双方就开炮了。”
朱亮祖把地图拍在桌上:“这群红毛鬼!当初求着给我送军火,现在倒想抢我的地盘!”他对郑遇春说,“你带两千人去海南,告诉黄彬,把荷兰人赶出去!要是打不过,就放火烧他们的船!”
郑遇春领命刚走,费聚又带来个消息:“将军,抓到个锦衣卫!说有朱元璋的信给您。”
朱亮祖拆开信,上面只有八个字:“束手就擒,可保全尸。”他冷笑一声,把信纸扔给费聚:“给朱元璋回信,让他等着,我朱亮祖在台湾登基那天,会给他送份大礼!”
消息传到赣州,朱元璋正在和徐辉祖、廖永忠议事。他把朱亮祖的回信往案上一扔:“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台湾当土皇帝了。”
“陛下,要不要派兵收复台湾?”廖永忠请命,“末将的水师足以荡平他那点家底。”
朱元璋摇头:“两广刚遭了兵灾,百姓需要安抚,现在不宜再动刀兵。”他指着地图上的台湾,“朱亮祖想占就让他占着,一个孤岛,翻不起大浪。让华高带水师封锁台湾海峡,别让他跟大陆有任何联系;再让顾时去海南,把荷兰人赶出去——告诉他们,大明的地方,不是谁都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