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明军的惨胜(2 / 2)

郑宏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站起身拍了拍战袍上的尘土,血渍在深色的布料上晕开,像极了水墨画里的残荷。“告诉路易,停战可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关岛的补给站,得归我们。另外,让他把约克公爵的行踪交出来,否则,明天天亮,我就带着这些‘尸体’,去法国人的港口‘做客’。”

华云龙愣住了:“将军,我们哪还有力气……”

“他们不知道。”郑宏打断他,目光投向关岛的方向,夜色在他眼底沉淀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湖,“他们只知道我们赢了,不知道我们赢得多惨。这‘惨胜’两个字,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火把渐渐熄灭,晨曦在海平面撕开一道金光。郑宏望着那道光,突然想起耿炳文说过的话:“宏哥,你信不信?等我们打赢了,这大海会把血都还给我们,到时候,海水还是蓝的,天还是亮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吗?郑宏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或许吧。但那些消失的面孔,那些碎在海里的誓言,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会永远留在这片海里,像礁石一样,沉在最深的地方,提醒着每个路过的人,这里曾有过怎样一场,用生命铺就的胜利。

他转身走向船舱,留下华云龙在甲板上发愣。脚步踏过尸体的间隙,他轻声说:“等天亮,就开始挖坑吧,得让弟兄们,能看见回家的太阳。”

天刚蒙蒙亮,郑宏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他挣扎着坐起身,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炮震的钝痛。舱外传来水兵们的吆喝声,夹杂着铁铲挖土的“咯吱”声——他们正在“镇北号”的甲板上挖坑,准备暂时安葬那些无法带回故土的弟兄。

“将军,您醒了?”华云龙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眼圈通红,“刚清点完,能辨认出身份的有七百二十六人,剩下的……只能合葬了。”

郑宏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粥里飘着几粒米,清汤寡水,这是船上最后的存粮了。“路易亲王有回信吗?”

“来了。”华云龙递过一张羊皮纸,“他说可以交出约克公爵的行踪,但关岛的补给站必须分他们一半,还说……还说要我们赔偿‘鸢尾号’的损失。”

“赔偿?”郑宏冷笑一声,把粥碗重重放在桌上,“他倒是会算账。我们沉了七艘欧盟舰,他跑了三艘,现在反过来要赔偿?”他指着舱外,“让他来看看这些坑,问问里面的弟兄答不答应!”

正说着,了望手突然大喊:“西南方向发现舰队!是法国人的‘鸢尾号’!他们挂了白旗!”

郑宏抓起望远镜冲出去,只见三艘法国战舰正缓缓驶来,最前面的“鸢尾号”主桅杆上果然挂着一面白旗,在晨风中耷拉着,像块破布。

“将军,他们想干什么?”周德兴拄着一根断矛站起来,左臂已经用木板固定好,“该不会是诈降吧?”

“诈降也得有本钱。”郑宏放下望远镜,“他们的弹药在昨天的撤退中丢了大半,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华云龙,带二十个弟兄,乘快船过去看看,告诉路易,要么交出约克的行踪,要么就留在这儿,跟我们的弟兄作伴。”

华云龙领命而去,快船像条鱼,破开晨雾向“鸢尾号”驶去。郑宏站在甲板上,看着两船靠近,看着华云龙登上“鸢尾号”,看着路易亲王在舰桥上焦躁地踱步。

半个时辰后,华云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海图。“将军,路易亲王说了,约克公爵带着残部往菲律宾群岛去了,想在那里补充淡水,还说要联合西班牙人夹击我们。这是他画的路线图。”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路易还说,他愿意把关岛的补给站让给我们,只求我们别把他撤退的事告诉法王。”

“算他识相。”郑宏展开海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约克的路线,终点是菲律宾的马尼拉湾,“西班牙人?他们也想掺和进来?”

“路易说,西班牙国王早就不满我们占着菲律宾,一直想找机会夺回马尼拉,这次约克主动联系,他们怕是要联手。”

郑宏的手指在海图上敲了敲:“来得好。正好一起解决。”他转向周德兴,“让‘镇西号’‘镇北号’做好准备,我们去马尼拉湾,给约克和西班牙人备份‘大礼’。”

“将军,我们的弹药……”

“关岛的补给站不是还有存货吗?”郑宏抬头望向关岛的方向,“路易既然想息事宁人,就不会在补给上动手脚。再说,我们还有这些弟兄。”他指了指甲板上的坟坑,“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水兵们开始忙碌起来,修补船帆的,搬运弹药的,给伤兵换药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有个断了手指的炮手,正用布条缠着炮管,嘴里念叨着“耿舰长,看我的”;还有个年轻的文书,把阵亡弟兄的名字抄在布上,贴身揣着,说“等打赢了,就把这布带回他们老家”。

郑宏走到船尾,看着水兵们把最后一具尸体放入坑中,撒上一层薄土,插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大明水师无名烈士之墓”。他弯腰捡起一块贝壳,轻轻放在土堆上——这是耿炳文教他的,说“海边的人都信这个,贝壳能听风,能告诉家里人,我们在这里”。

“起锚!”郑宏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目标马尼拉湾!让约克和西班牙人看看,大明的水师,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咬下他们一块肉!”

“吼——”

水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海鸟四散飞起。“镇极号”缓缓驶离锚地,后面跟着伤痕累累的“镇西号”“镇北号”,还有七艘勉强能航行的快船。海面上,那些新堆的坟包在船尾渐渐缩小,像一颗颗沉默的星,落在蓝色的天鹅绒上。

郑宏站在舰首,望着越来越近的菲律宾海岸线,突然想起朱元璋的密信里,还有最后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唯将士之心不可失。”

是啊,心还在,就不算输。这些躺在海里的弟兄,这些还站着的水兵,他们的心,像礁石一样,嵌在这片海域里,风吹不散,浪打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