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港的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艘挂着“遣唐使”旗号的日式帆船悄无声息地靠在偏僻的码头,甲板上的水手们都穿着黑色夜行衣,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船老大佐藤一郎站在船头,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当年在台州抗明时,被明军的长刀划开的。
“货物都卸完了?”佐藤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像磨钝的刀在石板上刮。
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从船舱里走出来,他穿着件丝绸长袍,却在腰间别着把欧式燧发枪,枪身的雕花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佐藤先生放心,十支‘蝰蛇’手铳,三十把淬了‘见血封喉’的短刃,都按约定送到了。”他叫汉斯,是欧盟雇佣军的首领,据说在非洲草原上杀过狮子,手上沾着二十多个部落首领的血。
佐藤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给汉斯:“这是朱元璋微服私访的路线图,是我们安插在应天府的人用性命换来的。他现在应该到山东境内了,走的是运河沿岸,每晚都会在驿站或客栈歇脚。”
汉斯打开油纸包,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图上用红笔圈着几个地名,旁边还标注着“东昌府兴顺客栈”“济南府迎客楼”等字样。“你们的人倒是能干,连朱皇帝住哪都查得这么清楚。”他吹了声口哨,语气里却带着嘲讽,“不过,我听说明朝的锦衣卫跟猎犬一样灵,你们确定这消息可靠?”
“可靠?”佐藤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们的人混在尚衣监当绣娘,为了传这消息,故意把朱元璋的常服绣坏,被司礼监的太监杖责三十,现在还躺在浣衣局的破床上等死!你说可靠不可靠?”
汉斯脸上的嘲讽淡了些,他拍了拍佐藤的肩膀:“好吧,我相信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事成之后,欧盟要在日本建立三个贸易港口,免税十年,这是我们元帅亲口答应的。”
“少不了你的。”佐藤转身对船上的十个杀手道,“你们都听着!汉斯先生带的这十个人,是欧盟最顶尖的杀手,一个能打你们三个。从现在起,你们要像狗一样听话,让你们咬谁就咬谁,明白吗?”
杀手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却带着不甘。其中一个叫武田的年轻杀手忍不住嘟囔:“凭什么要听这些红毛鬼的?当年在平壤,若不是他们临阵脱逃,我们怎么会输给明军?”
“闭嘴!”佐藤一脚踹在武田的膝盖上,“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杀了朱元璋,明朝必定大乱,到时候咱们不仅能夺回朝鲜半岛,还能把辽东也抢过来!你们不想让天皇的太阳旗插遍东亚吗?”
提到天皇,杀手们的眼睛亮了起来。武田咬了咬牙,单膝跪地:“属下知错,请佐藤大人吩咐!”
汉斯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走到自己带来的十个杀手面前,这些人里有非洲部落的猎头者,有欧洲退役的骑士,还有东南亚的毒师,每个人的眼神都像饿狼一样,透着嗜血的渴望。
“听着,”汉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标是一个穿着青布长衫、像个富商的老头,身边跟着四个随从,三个是侍卫,一个是锦衣卫百户。那三个侍卫都是大内高手,尤其是那个擅使短刀的,据说能在十步内劈开飞来的箭矢,你们得小心。”
一个络腮胡的非洲杀手瓮声瓮气地说:“头儿,直接用手铳打不行吗?管他什么高手,一颗铅弹过去,照样脑袋开花。”
“蠢货!”汉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朱元璋身边肯定有暗哨,用手铳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先用淬毒的短刃解决侍卫,再杀朱元璋,动作要快,最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完事,然后按预定路线撤退,会有人接应你们。”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十颗黑色的药丸:“这是‘速死丸’,如果被抓,就吞下去,别给欧盟丢脸。”
杀手们接过药丸,藏进舌下。汉斯又指着武田等日本杀手:“你们熟悉明朝的地形,负责带路和望风,别给我添乱。”
佐藤脸色一沉:“汉斯先生,他们也是杀手,不是杂役。”
“是不是杂役,得看本事。”汉斯冷笑一声,“当年在北美海域,你们的战船被明军的火龙炮轰得像筛子,若不是我们的舰队接应,你们早就喂鱼了。现在让他们做点杂事,很委屈吗?”
佐藤攥紧了拳头,却没再说话——汉斯说的是事实,那次海战,日本船队损失了三分之二,若不是欧盟的“鹰隼号”用开花弹击退明军,他们根本回不来。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汉斯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你们分成两队,一队走陆路,一队走水路,在东昌府汇合。记住,千万别暴露身份,遇到盘查就说自己是做茶叶生意的。”
武田忽然道:“汉斯先生,东昌府的知府是周德兴的门生,此人清正廉明,盘查得很严,我们带武器恐怕……”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汉斯从船舱里拖出几个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些茶叶和丝绸,“把武器藏在茶叶里,谁会怀疑?”他指了指一个装丝绸的箱子,“这箱子有夹层,能藏三把短刃和两支手铳。”
佐藤走上前,敲了敲箱子的底板,果然是空的。“还是汉斯先生想得周到。”他语气缓和了些,“我让人准备了几匹快马,在码头外面等着,走陆路的可以骑马,能快些。”
汉斯点点头:“算你有点用。”他对杀手们挥了挥手,“出发!记住,朱元璋的人头,值一万两黄金!”
杀手们眼睛一亮,纷纷扛起箱子,像鬼魅一样消失在码头的阴影里。佐藤看着他们的背影,对身边的副手低声道:“告诉安插在东昌府的人,让他们在兴顺客栈的水井里下点蒙汗药,别下太重,只要让侍卫们手脚发软就行。”
副手愣了愣:“佐藤大人,汉斯不是说……”
“他懂个屁!”佐藤冷笑,“这些红毛鬼只会硬碰硬,不知道咱们的‘柔术’。等他们杀了朱元璋,咱们再把他们解决掉,到时候功劳是咱们的,好处也少不了。”
副手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山东境内的运河上,朱元璋正坐在乌篷船的船头,看着岸边的麦田。金黄的麦穗在风中起伏,像一片波浪。张诚递过来一个馒头:“东家,吃点东西吧,这是昨晚在徐州府买的,还热乎着呢。”
朱元璋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里面的豆沙馅甜而不腻。“这馒头做得不错,比应天府御膳房的好吃。”他笑着说。
“那是,民间的手艺,实在。”张诚也拿起一个馒头,“东家,前面就是东昌府了,咱们要不要在兴顺客栈歇脚?听说那家客栈的炖鸡很有名。”
朱元璋点点头:“好啊,正好尝尝东昌府的特色。”他没注意到,张诚的眼神忽然变得警惕——刚才在岸边买馒头时,他看到一个卖菜的老汉袖口有个刺青,那是日本忍者的标记。
“东家,”张诚低声道,“等会儿到了客栈,我先去检查一下房间,您和侍卫们在大堂等着。”
朱元璋看出他的异样:“怎么了?有情况?”
张诚摇摇头:“不好说,刚才那个卖菜的有点可疑。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检查一下稳妥。”